司徒衍从小就知道,他的“衍”并非简单取“衍生”之意,它的谐音通“艳”、“眼”、“言”。这是他那位身为除妖师的爷爷在弥留之际倾尽全力卜卦得来。据爷爷贴身侍女小翠所说,爷爷手起卦落,待尘埃落定,开盖一瞧,仅仅叹了口气道:“怎会如此。”又留下三字和半句遗言便匆匆归了西。这三个字当然就是“艳、眼、言”了,但这半句遗言嘛……
小翠:“老爷!你这是要做什么!老太爷在世时留的话你忘了吗!”
少年掂了掂手中的缚妖绳,笑道:“老太爷让我十八岁之前不要出门嘛,记得的,记得的。”
小翠心道:我看你这架势可不像记得不要出门,分明出门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小翠也不回话,只是默然守在门前,以防少年一个脚踩西瓜皮——溜之大吉。
见小翠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少年知晓这是小翠不打算放他走的意思,索性放下绳子,假装打消了外出的念头。
当然了小翠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少年从小就是个捣蛋精、机灵鬼,没少给她惹事。自从老太爷去世后,他更加无法无天。原来还好,只是在家中作妖,待老太爷一走,一找到机会就要去外面兴风作浪。
为了防止他出逃,小翠决定这几日就在此将就将就,一定得把人守住,眼看遗嘱约定之期将至,一切都不能功亏一篑。
小翠刚下定决心,回眸向院中看去,哪还有什么老爷,空地上只剩一张写着:“闹肚子了,去方个便”的小纸条。
这小翠哪敢掉以轻心?马上追去了厕所,刚要掀帘察看,又思及男女有别,尊卑有别,只喊了声:“小衍,该出来了吧?”
在厕所中的“司徒衍”默不作声,只是从帘子中可微微发觉出之中人在发抖。
依小翠多年与老爷相处的经验来看,事情并不简单,她的眉渐渐皱了起来,眼神冰冷地盯着帘中,仿若要透过帘子将那帘子后的人看个真切、明白。
终是帘中人沉不住气,跌跌撞撞地从帘中晃出来,抱着小翠的腿就是一通哭:“小翠姑娘,这真的不赖我!是老爷逼我的!”那哭的叫一个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可小翠却不为所动,这样的人她见得多去了,老太爷去得早,又没子嗣,这偌大的家业自然落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少爷”身上。
而她免不了要帮少爷也就是现在的老爷管这些琐事,因为她家老爷……唉。
只见小翠红唇微启,简洁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滚。”
那下人一听这话,连滚带爬,迅速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司徒衍则早寻了个狗洞钻出来,在街上闲逛。
突然,他发现一穿着奇异的生人,这生人他以前从未见过,身着一身黑衣,好似自暗夜而来,但他似乎对蝴蝶情有独钟,如若要说他与这白天有什么瓜葛的话,恐怕也只有这衣服上的银线勾勒的白色蝴蝶了。
其实说是银色蝴蝶也不太妥当,因为如果看久了便会发现这蝴蝶还会发出点点蓝色微光,竟好似在这黑衣上翩翩起舞。
陌生人:“你我有缘。”
司徒衍:“那看来一定是孽缘。”
人和客栈二楼客房内,床上躺着一身着藏蓝色锦衣的少年,床是简朴的木床,桌是不知名的木上了红漆,干了就能用的四方桌。
一室的质朴,是让小偷看一眼就放弃偷窃的下等房,若不是老板还算良心这屋门可能如别家下等房一般一推就倒,或是干脆没有。如果真的有小偷在此驻足的话,那还真应该夸他一番“有智慧”。
毕竟咱这位穿锦衣的爷就是位喜欢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厚度不同的桌上悠悠地燃着一紫砂香炉,炉中白烟袅袅升起,在空中翻滚着散入空气,带来一室安宁。
自那次大劫过后已是两年,少年已经成年,重拾祖业,从“半吊子除妖师”转正成为“挂牌除妖师”。
若说那场大劫给司徒衍造成什么影响的话,也就是经常做噩梦,世界失去色彩。当然了,时间一长,适应了没有色彩的生活,对他本人也就没有什么影响了,但如果说有恢复的可能,司徒衍还是愿意试一试的。
毕竟,谁不想看到这世界的多彩呢?
一梦终了,司徒衍皱了皱眉,自梦中悠悠转醒,面色不愉的从床上坐起,盯着香炉看了许久——“又是当年之景吗?那孽缘是不是还要缠着我不放了?”
司徒衍揉了揉太阳穴,脑袋的疼痛得到缓解,便开始回忆着刚刚的梦,毕竟是病,治好总比不好强。
抱着梦中可能找到破解之法的心理,司徒衍陷入了沉思。
“好!好!”一阵欢呼鼓掌声响起,将司徒衍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
他起床简单收拾一下,端着杯自己刚沏的热茶走到房门前的柱子边,靠着柱子,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坐在堂中的说书先生。
“上回我们说到,那俊俏郎君夜遇一红衣女,从此是丢魂失魄……”那说书先生正摇着一把竹扇神秘兮兮地娓娓道来,却被一声音插入强行打断。
来人张口便是为难:“哎哎哎,这故事你可讲了不下百次了吧!啊?”
一时间,全堂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说这话的人身上。
当然,司徒衍也不例外。
他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由于他的位置优势,他可以轻易地瞧见下面的所有人,包括那开口的毛头小子身后的青年。
如果说这毛头小子给人的感受是莽撞、单纯,那么他身后的少年给人的感觉便是谦谦君子、深不可测。
但人不可貌相,司徒衍深知其中道理,于是悄悄打量起青年来。
那先生摸了摸八字胡,闭上了眼:“哪有!你不想听我还可以换,为什么要为难我这一个老人家?小友面生,新来的?”说着,老先生掀了掀眼皮,瞥了瞥那明显来找事的少年。
底下的听书人正听得起劲,被少年这么一打断,都不满起来,大喊着:“哪来的毛头小子打扰爷们听书的兴致?”
“就是,就是,你要听又不是不行,我们可是付了钱的!”
“对啊,要听你付钱啊!”
“哪来的毛头小子,闹什么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来撒野……”
眼看茶馆里茶客的不满越来越深,先前站在少年后的青年扯了扯少年衣角,少年面色不愉地回头看了青年一眼,青年并未说一句话,只是笑了笑。
少年无奈后退一步,青年走上前来,拱手一礼:“我与舍弟初至宝刹,舍弟年幼,唐突莽撞,还请多多包涵。”
司徒衍正漫不经心地靠着柱子,放空思维,好似任何事都与他无关,任何人都不能动摇他半分。
闻言司徒衍对底下的青年看了看,嘴里喃喃道:“有趣,有趣。”
似是感到一直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青年抬头向楼上看了看,司徒衍敏捷往后一退至柱子后。
柱子完美遮挡了青年探究的目光。
司徒衍笑了笑:“还挺机敏。”为了降低以防下次被发现概率,司徒衍挥手甩出一张符纸,于是,在外人看来他便原地“消失”。
其实这只不过是隐匿符的效果罢了。
先生微微瞥了瞥来人,冷冷地开口:“呦呵,书香门第家的公子呵。
有礼!有礼!我就喜欢有礼的人,说吧什么事?”
“我们想请您讲一讲”,青年抬起头来,与说书人玩味的目光对视,眼光亮的惊人,里面盛着的是让人无法撼动的坚定,“除妖师的故事”。
司徒衍一口茶正要入口,一听这话,目光自茶盏中移开,审视着这青年,他不知这青年此行有何用意,但他知晓,青年一定会对他此行产生影响,至于这影响大小么,或未易量。
那先生一听“除妖师”三个字,一改先前目中无人的态度,神色凝重起来,端正坐姿,眼珠在眼眶中足足转了一个来回,好似在思考这事的重要程度。
良久,这说书先生才斟酌着开口:“这……”
先生话音未落,之前那莽撞的小子拨开他哥,上前一步,开口道:“两百两。”
话一出口便将两百两爽快地拍在了说书先生的案上,高昂着头仿佛在说:“小爷有的是钱,就是这么财大气粗。”
想来说书这个老狐狸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把除妖师的那些破事抖露出来,一直在观察楼下情况的司徒衍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浅笑着感叹道:“这年头的小孩都这么天真可爱(傻里傻气)的吗?”
心里却道:这俩还是有钱的主,看来金钱收买是行不通了,那只能…………
说书人对楼上司徒衍的位置偷偷瞥了一眼,没见到人,随即放下戒备,心道:天上掉下来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于是爽快答应了,“好!成交!”
答应后说书先生好似想通了什么,嘴里嘀咕一声:“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随后,又因那两百两一扫先前的不愉快,立马眉飞色舞起来。
这下轮到司徒衍一个人风中凌乱了,看来还是他涉世未深,对这老狐狸倒是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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