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有人推荐计临去酒吧驻唱，说他外貌条件优越，唱歌也好听，肯定能赚很多钱。
计临就去了，他在那里认识了另一个驻唱，是个女孩，叫李溯，也是附近的大学生，比他大一届。
李溯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开始撩他，问他有没有对象。
计临说他有男朋友了，李溯还不信。
“你要是说自己有好几个女朋友我都信了，你看着就像是那种，每根头发丝都有女朋友的渣男。”
这是李溯的原话。
计临耸耸肩，表示爱信不信。
直到后来范填来酒吧找他，李溯看见范填的样子，一下子又移情别恋，说自己看上了范填。
计临表示你别找抽。
李溯当然也只是打个嘴炮，她其实谁都不爱，就是单纯喜欢犯贱。
计临听说，李溯曾经上高中的时候被男生骗过，结局闹得很难堪，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而她的父母也以她为耻，不愿意给她出钱上学，甚至还要她贴钱不给家里，只是因为她是姐姐。
李溯说她曾经叫李淑，弟弟叫李胜宇。
家人希望她能温柔贤淑，以后嫁个好人家，却希望弟弟可以在这社会干出一番大事业。
名字是世界上最短的咒，却也是最容易摆脱的咒，既然不喜欢，那她就重新给自己取一个。
她不再期待亲情，也不再期待爱情。
“爱情，虚无缥缈的东西，现在的人都是谁有钱就爱谁，谁漂亮就爱谁，本质都是利益交换，各取所需罢了。”
计临觉得她说得对，但又不对。
他相信世界上有爱情存在，但是并不相信爱情会长久。
也许在十指交握，唇齿想交时，也曾有过坠入爱河的时刻，甚至爱到想要将对方融入骨血，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可是当浪漫与激|情褪去，荷尔蒙不再分泌，当空乏平淡成为生活的主旋律，感情最终就只会剩下厌倦与怨怼。
他小时候见过父母相爱的样子，也见过他们相看两厌的样子。
爱的时候是真的，恨的时候也是真的。
所以他才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他和范填彼此都最爱对方的时候。
可是经历过那么多的挫折，到今天，他对范填的爱却没有减少过半分，甚至愈发深刻。
见到他依旧会心生欢喜，牵手的时候依旧会心跳加速。
他只是站在自己面前，就忍不住去爱他，心疼他，想为他付出一切，哪怕将自己燃烧殆尽，也甘之如饴。
他从脱离自己的原生家庭之后，就开始期待与他拥有共同的未来。
这样的爱怎么会是卑劣的爱、变态的爱？这样的爱与寻常的爱又有什么不同。
Love is love，爱的诞生不需要任何条件，因此也是平等的。
无关性别甚至物种，没人有资格将爱划分三六九等。
……
大二开始，范填在学校越来越忙，每周的课程表几乎从早排到晚。
计临也会去北京找他，但他们还是从原来的一两周见一次，逐渐变成一个月见一次，再到两个月见一次。
微信上的聊天也越来越少，基本都是在饭点的时候聊上一两句，睡前再打一个电话。
直到有天，计临睡前突然发现范填的手机打不通了，他才发现白天也没有收到过范填的消息。
计临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慌，立即打电话给范填的同学，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范填去了哪里。
混乱之中，他终于想起来一个人，给周思宁发了消息，问她知不知道范填在哪里。
周思宁收到消息，就立马给他打了电话过来。
“计临，范填回家了，你先别着急。”
“到底出了什么事？”
计临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之前瞒下自己的事情，范填之前会那么着急了。
那种不知情的恐慌和无力感，就好像不断在海底下坠，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明明他是对方的爱人，却连知情都无法做到。
“范填他妈妈……你知道的吧？她在监狱。”周思宁小声道。
“嗯。”
“前两天，监狱那边来了通知，说范填他妈妈在监狱自|杀了，让家属区认领尸体。”
计临心中咯噔一下，呼吸颤抖了起来。
他比谁都清楚范填学法是为了什么。
他匆匆买了车票，打算赶回去找范填，却在车站又收到一封短信。
「你就是为了一个杀人犯的儿子背叛了我？计临，你要是还敢和他在一起，我不介意告诉他全家，你们两个人的龌龊事。」
计临觉得俞兰彻底疯了。
他都已经做到这样了，为什么还不放过他？
他感觉无形之中好像有一只手，攫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逃离，也无法呼吸。
他不能这么自私，范填已经没有父母了，不能再去刺|激他的爷爷。
他开始怀疑，所谓的爱是平等的，是不是只是他自己在安慰自己。
哪怕他们的爱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在父辈眼中，喜欢上同性，就是无法公之于众的、令人难堪的事。
哪怕在别的地方再怎么努力，再怎么优秀，他们都会被打上变态的标签。
就像他的母亲拿这件事来威胁他，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无法开口，他不敢开口，他不敢赌，他害怕他们自私的爱会变成扎向亲人的刀子。
再亲的人，在价值观上都可能会存在分歧，时代是横亘在人与人之间的可悲鸿沟。
就像哪怕他的母亲接受过高等教育，却仍认为同性之间的爱是一种病，而非天性使然。
他已经拖累了范填太多，本来压在范填身上的担子就很重，他的学业本来就很繁忙，又要兼职打工，家里又是一堆事，还要分精力到他这个对象身上。
更重要的是，对象的妈妈百般阻挠。
她毁了自己没有关系，但不能毁了范填。
范填经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他那么优秀，应该站在高处光芒万丈，而非遭人非议唾弃。
他不能再继续任性下去了。
计临最终仍是回了一趟浙江，他跟周思宁要了地址，到了葬礼现场，但是没有进去。
他在外面抽烟，后来看见了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范填。
范填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觉了，皮肤苍白得没有血色，眼下挂着青灰色的眼袋，头发变长了没有理，刘海无精打采地耷拉在上眼皮上。
计临觉得心脏有些钝痛，只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葬礼过后，范填开始给计临发消息，解释自己为什么忽然失联。
等了一段时间发现计临没有回消息，范填想了想，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也没人接。
范填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那头都没人接。
他感觉心率忽然变得有点快。
计临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一直联系不上计临，也联系不上他的朋友，他就直接退掉了回北京的票，买了张去上海的票。
刚到上海，他收到了李溯的消息。
范填记得这是计临在酒吧的同事，一个个子不高的短发女孩。
溯游而上：你跟计临分手了？
范填愣住了。
分手，是什么意思？
LL：没有，我联系不上他，他出了什么事？
溯游而上：他今天带了个女孩子来酒吧，说是他的女朋友啊。
范填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狠狠攥紧手机，攥得手都在发抖。
对面浑然不知他的状态，仍在发消息。
溯游而上：刚才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他们在接吻呢。
溯游而上：[图片]
范填甚至不敢点开去看那张图片，只看到斑驳陆离的灯光下，交织在一起的脸庞侧影。
化成灰都认得出，那是计临的侧脸。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打车去的酒吧。
只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跑下出租车，差点忘了付钱。
带着满身潮湿进了酒吧，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计临坐在沙发上，左手拿着手机在玩，右手揽着一个陌生的女生。
女生靠在他怀里抽烟。
范填走到他们跟前，女生看见他，坐直了腰，随后推了一把计临。
计临放下手机，神情极其淡漠地看向他。
范填只觉得那一刻被拉得格外漫长，浑身的血液仿佛倒流了过来。
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无数次经历过的那些片段，父母在吵架，父亲抓着酒瓶往母亲身上砸，而他只能默默站在旁边哭喊。
他像空气，像狼狈的流浪狗，哭喊没有用，因为没有人会看向他。
周围明明在放音乐，但这里却静得可怕。
最终是计临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他站起身，“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厌倦了。”
“我妈希望我交女朋友，我们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吧。”
范填捏紧了手心，最后又无力地松开。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我祝福你。”
他非常清楚自己在说谎。
怎么可能祝福，他嫉妒得快要发疯，他想抱住眼前的人，他想带着他逃离。
他想问他为什么突然不爱了。
为什么厌倦了？
为什么不能一辈子都这样？
为什么这双眼睛明明之前看着他的时候还满是爱意，现在却只剩下冰冷。
但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李溯给他递了一块毛巾，让他擦擦头发，他也没有接下。
范填离开了酒吧，走回了暴雨里，一如他来时的那样。
原来维持感情那么难，结束起来却那么简单。
可是计临那么说了，好像也没有说错。
他一无所有，什么都给不了计临，甚至计临现在过得这么艰难，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他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因为自己活在黑暗里，就将太阳也扯落到自己身边。
他说不能这样一辈子，他要去过正常的生活，自己也无权干涉。
只是范填现在还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脱了线的风筝，不知道要飞去哪里。
道路上的车辆鸣着喇叭疾驰而过，人们撑着伞来来往往，奔赴下一个目的地。
只有他好像被困在了原地，脚被灌了千斤重，再也踏不出去。
你好系统，我不是机器人，我在发存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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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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