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动作优雅,先用竹镊夹几簇细茶放进小茶壶,再缓慢注入热水,第一泡倒掉,第二泡清透。
“这是蒲公英茶,消食助眠,当地人都这么喝,你尝尝,肯定不影响你今晚睡眠。”
孟斯唯依言品了一杯,入口微苦,回味甘甜。
季雨看她还算满意的表情,笑着给她再斟一杯,“妈妈猜猜你是有什么心事。”
孟斯唯一愣,有些窘迫地看去。
“是不是恋爱了?”
女儿满面春风的样子骗不了过来人,她现在惊讶的模样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季雨也端起一杯,笑着问:“哪家儿郎啊?我宝贝女儿看上的一定不会差。”
“妈妈,他……”孟斯唯犹豫一瞬,试探着问:“如果没有人看好这段感情呢?”
季雨心里一咯噔,“怎么这么说?”
她第一反应是怕女儿受欺负,此刻茶也没心情喝了,季雨拉过女儿的手,神色紧张,“什么个意思?囡囡你不要怕,是出了什么事吗?有事你跟妈妈说,妈妈给你撑腰!”
母亲向来温柔娴静,少有这样失色的样子。孟斯唯有些失笑,心中又暖暖,她忙说:“没有的事,妈妈,你别急。”
孟斯唯缓口气,接着说:“我的意思是,别人可能不会理解这段感情,或许还会开骂,但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别人怎么说,这次我想勇敢一点。”
她越说,季雨心中越沉,她深吸一口气,大有决绝之感:“你说吧,他是谁?”
“……杜湛邦。”
“谁?”
孟斯唯瞥一眼母亲惊愣的神情,声音降下三度:“杜湛邦。”
季雨半晌没说话,再开口,嗓间已是嘶哑,“你们是最近才在一起?还是早已认识?”她是何其聪慧,不过几瞬,已大致勾勒出前因后果,“他是故人吧,那年你非要出国,是因为他,对吗?是因为……”
你的妈妈即将嫁给他的爸爸,是吗?
季雨的愧疚直击心门,她泪如雨下。
难怪。难怪当年女儿高中毕业说要带男朋友回家,后来又不了了之;难怪她当年带女儿去过一次杜家后,她就执意出国,再对感情的事绝口不提;难怪湛邦初见回国的女儿时那样失态;难怪两人之前相处别扭疏远,现在又如此熟稔。
想必是破镜重圆,重归于好了吧。
可一想到,当初他们分开必然是有自己的原因,季雨就心如刀绞。
她悲从中来,突然抱住女儿,不敢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傻孩子!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耽误了你……”
“不!”孟斯唯急忙反驳,她没想到母亲联想这么快,还把责任都担到了自己身上。
这就是她最担心的情况,最怕母亲因为她这个不孝女而对自己的婚姻有负罪感。
“妈妈,不是的,不是的……”孟斯唯也哭了,这么些年的委屈痛苦、孤独寂寥、自困自扰都在这场哭泣中宣泄。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通,冷静下来,又都有几分赧然。
孟斯唯给季雨讲了自己当年和杜湛邦阴差阳错谈恋爱的事,至于后来分开,其实是偶然中的必然性。
“我们那时都太不成熟了,读书时候的感情热烈又莽撞,自以为很勇敢,其实最是小肚鸡肠、胆小懦弱,一点委屈受不得,一点风浪就能翻船。其实现在想想,就算没有姜家小姐,也会有李家小姐、王家小姐,就算他一开始就以真实身份和我相识,我们也不一定会一路没有任何欺瞒地走到结婚。”
孟斯唯的脸上早已没了稚嫩,再谈起这段感情,她眼里都是坚定又温柔的光,“所以啊,你看,妈妈,我现在都有勇气和你提起这段感情了,分离让我们更坚定了自己的感情,我知道自己要什么,要怎么活。”
季雨鼻子酸酸的,都擦干眼泪了,又被女儿这番话弄得想哭。
她很欣慰,抚着女儿柔顺的黑发,温柔地说:“南希,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妈妈很高兴……嗐,你看我,还瞎哭什么……妈妈以你为傲的,你长得这么好,聪明漂亮,勇敢坚韧,从容练达,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妈妈还是那句话,你就勇敢往前走,我都支持你,妈妈永远是你的后盾,不要怕。”
孟斯唯闭眼,在妈妈衣服上蹭了蹭,还像小时候那样爱娇,“嗯,妈妈,有你真好。”
她紧紧抱住季雨,终于说出了埋在心里多年的话,“我爱你,妈妈,你一直是我的偶像。”
像是怕她不信一样,孟斯唯又重复了一遍,“是真的,妈妈,你一直是我心里最勇敢的人。”
季雨和孟月衡都出身名门,当年两个家族联姻轰动全城,后来季雨提出离婚,更是妇女界的头一遭,几年前再婚进杜家,又是引发了一场全城风雨。孟斯唯从小到大没少听人说闲话,也是慢慢长大,她才越来越理解母亲。
越知世情,越懂得女人的不易与艰难。
季雨前半生奉献给了家族,后半生才是为自己而活,没人有资格指谪她什么。
她无愧于心,唯一愧疚的就是没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庭,这也是她的心结。
现在听女儿这么说,季雨心中百感交集可想而知。
两人叙完话,已是夜阑人静。
季雨送她回房睡觉,打开门,却见一道颀长的身影靠墙而立,也不知在这站了多久。
“湛邦,你这是?”
两小时前,杜湛邦去孟斯唯房里找她,听佣人说她出去了,杜湛邦找了一圈没见人,就想到她应该在这儿。
母女俩关门聊这么久,可想而知是什么事。杜湛邦心中有牵挂,干脆就在这儿等着。
月上中天,门终于开了。杜湛邦先是看了眼孟斯唯,见她眼眶红红,但神色并不哀伤,心放下大半。
“季姨,我……”
季雨摆摆手,“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了。”
杜湛邦低眉敛目,双膝下跪,惊得两人都是一愣,孟斯唯连忙拽他,“你这是干什么……”
他摇摇头,正色道:“季姨,这件事本应是我给您和父亲一个交代,我辜负了您的信任,辜负了家族的栽培,我有罪,是打是罚我都认,但我不悔,我和小唯走到今天不容易,她比我勇敢,先一步交代了事情,我也不能当狗熊,有什么火您冲我发,冲我一人发难就行,别再吓跑她。”
“……季姨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呐,”季雨失笑道:“好了,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跪着干嘛……”
杜湛邦顺着孟斯唯的手站起来,顺势把她牵过来。他紧紧握着孟斯唯的手,生怕人跟他抢一样,“季姨,我们……”
季雨看着他们紧握的手,笑了,“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们又在一起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杜湛邦眼睛一亮,又听季雨接着说:“家里人怎么都好说,但你们的事只要公开势必会引起风言风语。我只希望你们能再一次扛得起海浪,别又被吹散了。”
杜湛邦和孟斯唯对视一眼,都慎重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季雨的首肯,杜湛邦这几天神清气爽,他带着孟斯唯和白梨两人在巴林城疯玩了一圈,结识了不少华侨。
这天,几人刚从一侨胞家中做客归来,杜湛邦多喝了几杯陈年酒,兴致高昂,见自家花园无人,拉着孟斯唯就想吻她。
孟斯唯躲不过,娇羞地闭上眼,两人还没碰上,就被一声大吼激得一哆嗦。
“孽障!放开她!”
只见杜肇虎步而来,怒气冲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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