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漆黑的夜空仿佛被墨色浸染,零星缀着几颗星星。
篝火点了起来,靠近火焰的一侧,可以感觉到灼人的温度。
老杨遇到了熟人,和对方聊天去了。他们这桌只剩下她和宋丞风,斜对角坐着。
牧冬尧吃得很快,脸颊一鼓一鼓的,像只小松鼠。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快速地抬头瞄了一眼。
宋丞风慢悠悠地摇晃着手里的杯子,杯中的果汁随着他的动作而旋转着。他半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缓缓开口:“如果你想多认识几个马圈的朋友,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些人品可靠的。”
这句话背后所指,自然是她加陆希言好友的事。
牧冬尧手中动作没停,“谢谢宋领队的好意。不过,我自己也有自己的好友圈子,就不麻烦宋领队了吧。”
宋丞风脸上闪过一丝不赞同,尽量保持理性客观的语气:“一个人对待马匹的态度,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交朋友最好还是找和自己三观相近的,相处起来会轻松些。”
他知道自己本不该说这些话,但当他看见牧冬尧笑盈盈地与陆希言说话时,头脑里紧绷的一根弦几乎要断掉。
“宋领队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她嘟囔了声。
此时,旅店的服务员来到桌旁,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好意思打扰啦,今晚老板为每位客人准备了一瓶免费的啤酒……”
她看了看两人,有些不确定地问:“请问咱们两位是一起的吗?”
“我不认识他,我们只是拼桌的。”她刚好吃完,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生硬地回答。
宋丞风正打算点头,闻言,沉默地垂下目光。
他几乎要忘了,她再次见到他时,也说的不认识他。好不容易有了靠近的趋势,却被他下午的一番话又劝退回了原地。
这是他自己造成的结果,埋怨不得别人。
服务员了悟地点点头:“这样啊,您稍等一下,我把酒给您拿来。”
“谢谢。”她说。
服务员走后,牧冬尧又点了几样菜,直接让后厨打包,给唐小小送上楼。
看见唐小小还难受着,于是便多留了一会儿,帮她烧了热水、找了止疼药。
再下楼已经是半个小时后。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火热。
节奏强劲的草原歌曲震耳欲聋,搅动着此起彼伏的欢笑声。不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基本都玩开了,围篝火拉出一个圆圈,随着音乐摇摆起舞。
院里人头攒动,橘红色的火光拉长了舞动的人群的影。还在座位上的人只有少数,大多都抱着酒瓶,只有宋丞风显得格格不入。
他没有走,仍然坐在原位。手边的大瓶果汁已经完全空了,他坐得不算直,而是稍微倾斜重心,单手拄着下颌,凝视着篝火旁跳舞的人。
孤零零的身影,莫名让人有些心疼。
仿佛他是这场热闹里的一座孤岛。
牧冬尧在跳舞的人群里看到了老杨,本来想加入进去,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回到餐桌边。
拉开椅子的时候力道有些大了,椅子摩擦过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但瞬间被周围的声音淹没。
服务员送来的两瓶啤酒好端端地摆在桌上,没有动过。牧冬尧知道他有轻微的酒精过敏,从来是能不碰就不碰。
不过她并不过敏。
而且,今晚要是不喝点酒,也太对不起今晚这么热烈的气氛了。
手边没有瓶起子,她懒得再喊服务员,直接用桌子边沿一卡,便把瓶盖撬了下来。
几杯啤酒下肚,身上渐渐暖和起来。意识开始发飘,反应也稍微有些迟钝。
震耳的音乐仿佛离她远去,隔壁桌聊天的声音却愈发清晰起来。
“哎,你看了今年世界马术大师赛吗?”
“看了啊。这届参赛的全都是外国骑手,啧啧,还是人家的马术玩得溜啊。”
“不是吧?一个中国骑手都没有?”
“嗤,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但我怎么记得,也有中国骑手参加过这个比赛呀?当时官媒还特意宣传了一波呢。”
“……你听说过圈里有个骑手叫宋丞风的吧?”
没想到会在旁人的口中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牧冬尧顿时一愣。
她说这个比赛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傍晚那会儿只当是在广播里听过,没有多想,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初宋丞风出国参加的,不正是这场比赛吗?
旁边桌的大哥喝多了酒,口齿有些不清,扯着嗓门说:“世界马术大师赛——那可是两年一度的世界级顶尖赛事。上届比赛,他是唯一有资格参赛的中国骑手,背负着所有人的希望。”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屑,“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在赛前主动弃权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真他.妈给中国丢脸!”
虽有预感大哥说得话不会好听,却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怨气。
被酒精麻木的神经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顷刻间恢复清明。
他在比赛前弃权了?但……怎么会?
她一直以为,他好端端地参加了那场比赛,只是没有拿到名次而已。
还没来得及搞清楚事实究竟如何,面前的酒瓶忽被修长的手指握住。
隔壁桌的说话声音很大,她听到了,宋丞风自然也听到了。
然而,他只是垂着眸,不发一言地给自己倒满酒。
没有辩驳,没有气恼,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他们所说的一切。
酒杯端到一半,忽然被另一只更加纤细的手拦住。
浑浊的酒液洒出几滴,溅落在她的手背上。
漆黑的夜里,她的眸中隐有火光闪动。
“宋丞风,你明知道自己喝不了酒。”
不似下午隐含锐利的口吻,此时的她足够冷静。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他抬了抬眼,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不是说不认识我?”
……
现在是什么时候?不应该先一致对外吗?他怎么还记上仇了??
她深吸一口气,故意摆出一副很有底气的样子:“宋领队都能把老朋友认错,我难道就不能忘了两年前的事?”
宋丞风默然。
他这句“认错人”还是她刚到草原的时候说的,也不知道是谁更记仇。
但不管怎么说——
“他们没有说错。”
“我的确是主动弃权,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牧冬尧手指抓着玻璃杯的杯口,轻轻一转,从他手中抢过杯子,放在桌上。
杯底接触桌面,发出“啪”的一声。
紧接着,她竖起食指,轻轻抵在他好看的唇线上。
“嘘。”她用口型示意。
“我们找个合适的地方说。”
两人的一番对话,虽然动静不大,却也引来了不少目光。
就连隔壁桌的大哥也懵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所议论的“正主”竟在自己眼前,半天没再出声。
这要是遇到个脾气暴的,估计已经打起来了。
后来又听见宋丞风亲口承认,大哥才敢抬手擦掉额角的汗。
虽然比赛没能上场是有点遗憾……
但好歹人还算讲理,也敢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这样想着,原本坏到家的印象似乎也有了扭转的趋势。
宋丞风被她的手指抵着,微微点了下头。
她明明是先上手的一方,却被他惹得有些痒,迅速抽回了手。
两人匆匆离席,将打量的、探究的、看热闹的视线通通甩在身后。
从他们的座位到住宿楼之间,需要路过陆希言所在的桌子。
他似乎喝了不少酒,脸色涨红,即使是坐着,也有些摇摇晃晃。
牧冬尧在心中暗念,希望他这会儿不要再蹦出来拦住自己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刚走到桌子旁,陆希言便举着酒杯,伸出手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牧小姐这就回去了?是觉得晚会无聊?要不要再喝两杯?”
牧冬尧眉梢蹙起,立起手来挡住酒杯,“不了,我还有事。”
谁知陆希言执意把酒杯往她面前送:“喝一杯酒而已嘛,不妨事的。”
两人推搡之间,忽然有另外一股力道加入进来。陆希言的手本已有些发软,被这股力道一推,手腕一松,酒杯掉了下去。
先是一声闷响,而后才是玻璃坠地的清脆声音。
宋丞风上前一步,站在了牧冬尧与陆希言之间。
酒杯掉落,他轻“嘶”一声,膝盖处晕开一片水渍。那杯子的底部又厚又重,正巧磕在他受伤的地方。
陆希言也没想到会砸到宋丞风,刚想道歉,话还没说出口,忽被对方的气场震慑住。
白天见到的宋丞风,不管对他有多不高兴,总归是收敛的。
然而此时,克制他的那把锁似乎被人打开了,不悦的情绪就这么直白地从他的眼中流露出来。
陆希言坐着,他站着,微微弓着腰,以半俯视的角度看着他。这样的位置自然而然地带有一种威压,令陆希言说不出话。
“抱歉,可能要让陆先生失望了。”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对冬冬说。”
老宋,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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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踏草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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