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颂今把星星拉到宁卿怀里。
宁卿将星星抱紧,看向他,“你怎么...”
“我今天下午有空,猜你会在这里,就过来了。”
喻颂今追到这里便已经猜到来龙去脉,只觉得对面这男人眼熟,随即敛去笑意与他对峙道:“你是孩子的父亲,但我想孩子的抚养权目前还是归孙筱眉,一切等她来了再说,你现在不能带走星星。”
他话音将落未落,就听马路对面一声尖锐的怒喊:“万伯华!你找死!”
宁卿看着那男人粗壮手臂上结实的肌肉随着这声音狠狠一抖,随即整个人的气势都低了下去。
绿灯终于亮了起来,孙筱眉从马路对面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先是迎面扇了万伯华一个耳光,“你还有脸过来,还有脸跟我抢星星?!”
万伯华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没半点怨言,只是小声反驳道:“我没想跟你抢星星,我只是...”
他越说越小声,“只是想看看星星。”
“你想见女儿,从前你办那些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还有老婆孩子呢,我告诉你,一切都晚了,你现在没有老婆孩子了,什么都没了!”
孙筱眉字字句句都朝着万伯华心窝子里捅,可万伯华只能低着头沉默,因为他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混球。
他当年非法走私加拐卖诈骗的事办了不少,在孙筱眉怀孕的时候还在外面彩旗飘飘,还飘到家里来,让孙筱眉撞见过,直接导致星星早产。
孙筱眉还没出月子,万伯华就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当成替罪羊,蹲进监狱里待了五年,三个月前才被放出来。
他自知对不起孙筱眉,更对不起星星,活该闹到妻离子散这地步,孙筱眉如何打他、骂他,都是他该受的,他不奢望孙筱眉还能原谅他,他就只在那银行门口当个保安,每天能偷偷摸摸地瞧她一眼,再暗中护着她一些,就满足了。
但自打星星出生,他一直没见过,孙筱眉也从没带星星去过自己办公的银行,他总是辗转反侧,想知道自己的姑娘长成什么样子,跟自己有几分像,实在惦念,这才到幼儿园来领人。
孙筱眉冷笑,“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娘俩没了你,就该去街上讨饭,就该睡到桥洞里去了,我告诉你万伯华,星星跟着我好着呢,我会把她养的好好的,不会让任何人欺负!”
孙筱眉平时话很少,只有把她逼急了,才会这样牙尖嘴利,此时此刻有多怨恨,当年当日便有多恩爱,她是爱过万伯华的,这件事她从不否认,也无从否认。
她原本家庭还算优渥,家里还有个弟弟,父母却半点不偏心,把姐弟两个惯的如出一辙的叛逆,
当年她大学还没毕业,就跟万伯华在一起鬼混,抽烟喝酒,泡吧包宿,简直是‘不以恶小而不为’,父母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她就敢偷户口本,先婚后孕。
她学的是古戏本里‘夜奔’的戏码,却跟错了人,直到见了棺材、撞了南墙。
她不是没想过死了算了,尤其是当她发现星星和正常孩子不一样,起初她只是以为星星早产,发育迟缓,比别的孩子说话晚些,可后来她才明白不对劲。
那段时间,她真觉得活着没意思了,不如一根绳吊死,成全别人也成全自己。
可她舍不得星星,星星已经有了个混蛋爹,若是她再走了,星星就彻底没人管了。
而今她只能强忍着颤抖的声线,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这都是她活该。
孙筱眉的嗓门不算小,而星星就跟没听见一样,好像他们讨论的不是她的事,她只是用沾满油彩的小手把玩着宁卿给她做的玉牌。
她先是在玉牌上摸来摸去,把每一条精细的纹路都摸个遍,然后让玉石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动作极轻,好像知道这玉摔不得一样。
玉是死的、冷的,可星星却比对待刚出生的小生命还要精心。
星星这样的状态让两个人都冷静了下来,他们看着星星一只手拢着两只淡青色玉牌,另一只手任由宁卿牵着,甚至宁卿某个瞬间松动了手指,她还会主动踮脚去够。
孙筱眉清楚地意识到,即便星星没有对宁卿产生依赖,至少也是很信赖的状态。
“好了,孩子你也看过了,你走吧。”孙筱眉对万伯华冷声道。
万伯华恋恋不舍地看了星星一眼,“你...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
不等他说完,孙筱眉就打断道:“不需要。”接着,她再次重复,“你走吧。”
直到万伯华离开,星星的目光都一直停在玉牌上,始终没有看她父亲身上一眼。
立秋之后,天越来越短,夜降临得飞快,马路对面的立交桥,横跨召南的护城河,四个人走在桥上,喻颂今和宁卿并排走在后面,孙筱眉牵着星星走在前面,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
那是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孙筱眉知道喻颂今过来,估计又要提乐队的事情,她知道他一直没有放弃。
但他迟迟没有开口,不是抬头望望月亮,就是低头瞧瞧河水。
桥的尽头近在眼前,孙筱眉终于忍不住回头看着喻颂今,问道:“再跟我说说你们乐队的事吧。”
晚风吹起喻颂今的乌发,他的头发好久没有修理,乖顺柔软地落在肩头和额前,他怔了怔,笑道:“和我上次跟你说的情况差不多,不过这几天多了一个贝斯手。”
孙筱眉也笑:“那有空带我见见吧。”
宁卿在心头提前升起了一种隐在的欢快,像涨潮奔腾的海水一般在胸膛翻涌。
她和喻颂今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眼里藏着同一种情绪。
这次,估计有戏。
孙筱眉与贾云生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贾云生的家里,那天刚下过一场秋雨,阳台的花喝得饱饱的,带着雨滴的花瓣在风中得意洋洋地飘摇,喻颂今正好有空来教贾云生贝斯,就顺便把孙筱眉也带了过来。
宁卿领着星星到旁边的茶几上,还是她在冰冷的石头上起稿,星星看。
孙筱眉径直走进来,目光掠过屋里的人,看了一圈,她以前混过乐队,整编或者小型的,她都参与过,那时候岁数小,主打一个玩嘛,从来不认真,但她也看得出来这就不像是能排练的地方,光是扰民这一条就够缺德的,她扭头问喻颂今:“你不是说还有个贝斯手,哪呢?”
喻颂今指了指抱着贝斯坐在床上的贾云生,贾云生微笑着看着孙筱眉,“你好,我叫贾云生。”
她...她是贝斯手?!开什么玩笑,那白头发都要赶上我妈了!
孙筱眉吓了一跳,心里酝酿着一堆词,最后都没说出口,只是拘谨地跟贾云生打了声招呼,“你好,孙筱眉。”
贾云生似乎也瞧出了孙筱眉头顶的疑云,抱起贝斯,顺手拨弄了几下喻颂今上次教的,她学的不算快,记的也不算熟,但在她这个岁数已经算是佼佼者了。
若是糊弄糊弄宁卿还可以,宁卿虽然低着头,但听到贝斯低沉的声音还是不经意地挑了挑眉。
但孙筱眉的耳朵可不一般,她一下就听出这是个新手,起码要再练一个月才能勉强完成整曲演奏,更何况他们还没有鼓手,贝斯手看上去是乐队里最没存在的一位,但她和鼓手的合作是最为关键的。
基本上决定着这首歌能不能把听众的情绪带起来。
喻颂今知道,孙筱眉可不是新手,她家里至少有三架闲置的键盘类乐器,包括电子钢琴、编曲键盘、合成器、MIDI键盘,不过后两个目前用不上,因为他们压根没音响。
想到这个孙筱眉就头疼,他们这个乐队七零八落,要什么没什么,她本以为自己早不是玩乐队的年纪,没想到有人比她还疯!
他们坐在一起聊了几句,喻颂今宽心道:“下次我们去新的排练场地,设备我来想办法。”
他们三个人已经可以算作一个小型乐队,一个优秀的键盘手很多时候可以用键盘模拟出许多不同的音色,包括但不限于打击乐,但喻颂今的直觉告诉他,他们还需要一个鼓手作为定海神针。
“我还有个问题。”孙筱眉忽然道。
她的话音打断了喻颂今的思绪,他顿了顿,说:“嗯,你问。”
“我们现在是三个人对吧?”
喻颂今点头,贾云生比他慢了半拍,孙筱眉已经开始担心贾云生会跟不上节奏了,她看向宁卿,“那她是干什么的?”
宁卿还不知道自己被点名,正认真地专研手里那块玉,石头都被她捂热了。
孙筱眉原以为宁卿也会是乐队中的一个,不然没理由对这个看上去像闹着玩儿的野鸡乐队这么上心,可很显然她不是,她甚至五音不全,分不清吉他和贝斯,键盘类乐器被她统称为‘电子琴’。
不过这也再正常不过,毕竟在孙筱眉眼里所有玉都是只是颜色和手感不同的石头。
喻颂今愣了愣,似乎这个问题也把他问住了,宁卿感觉到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有些尴尬地抬起头。
就在喻颂今想出一个合适的名词——‘编外人员’时,贾云生突然脱口而出:“家属,她属于成员家属。”
孙筱眉显然被噎了一下,随后目光在喻颂今和宁卿两人之间徘徊。
他俩显然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但是...她有点想不通,现在年轻人结婚这么早么?
眼见着喻颂今和宁卿投过来的眼神十分不对劲,贾云生含着不符合年龄的单纯眼神,问:“这...不能说吗?”
宁卿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轻咳了几声,心道:这不是越描越黑!
喻颂今那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心里盘算着,贾老这嘴怎么比棉裤腰还松!
他俩又不好解释,这时候说什么都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只能把嘴闭严。
造谣!纯属造谣!
贾云生被他俩看得后背冒汗,绞尽脑汁找补出一句,“哦,我的意思是,她是我干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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