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兰花·临风

宁卿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意外地如释重负,她知道喻颂今在门口迎她,脚步也轻快起来,没想到一转角遇见了丧眉搭眼的陆上星。

“诶你也来考试啊?”

宁卿不记得陆上星也报了托福,其实陆上星自己也知道,就她这英语水平,报名也是捐款。

她光是四级就考了两次,考六级的时候,后面有道翻译题,她直接把扇子‘fan’写成了‘shaker’,江雪问她,“‘shake’是摇晃,变名词是调酒器,跟扇子有什么关系?”

陆上星义正言辞,“扇扇子不是也要摇来摇去嘛,我实在想不出来‘fan’还有扇子的意思,又不想写拼音,就写了这个。”

江雪:“哦,原来是‘摇子’。”

后来陆上星被‘摇子’这事迫害了半年,人人见她都要笑上一笑。

陆上星平时是喜欢看英文电影和戏剧,可这对英语成绩也没什么帮助,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肯定是没考好。

“还不是我妈给我报的,先不跟你说了,我妈在前头等我呢。”

说完,陆上星就哭丧个脸走了。

大门口围了不少人,但宁卿一眼就看见了喻颂今,他身量颀长,又白净俊俏,像一堆石头堆里光滑莹润的璞玉,让人移不开眼。

喻颂今看见她,便迎上来,还买了捧花给她,“我看见门口好多人都买了花,我就也买了一捧,想着你肯定会考过,就当提前庆祝啦。”

宁卿一怔,看着那捧洁白与翠绿交织的花束,她连高考完那天都没这样的待遇。

她不是很喜欢花,花朵娇嫩,花茎纤细,稍稍一碰就会枯萎,她更喜欢竹子,中空坚韧,凌空挺拔。

但她喜欢这样被重视、被看见的感觉。

尤其喜欢喻颂今送她。

喜欢太多,连她常挂在嘴边的‘谢谢’都忘了说。

“我问过了,这是香水兰,回去放在水里,能开好几天呢。”

宁卿凑到鼻尖闻了闻,确实有种独特的香气,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连叶片也不忍心碰一下,只说:“我要把它晒成干花。”

这样就永远不会枯萎了。

离开考场,两人打车到《同频共战》咨询处一探究竟。

回去的路上,喻颂今看着窗外的秋景,说道:“地方还算正规,跟宣传单上说的差不多。”

宁卿点头,她被西风吹的神清气爽,眼皮也不再打架,“回去就可以放心投报名表了。”

喻颂今没有立即应下,他总觉得还少点什么。

下一周,宁卿又要在医院实习,到雪莱书店的机会就少了,孙筱眉和喻颂今不止一次跟她说起,星星见她不在就总是闷闷不乐。

她也没办法,只能挤出更多的时间淘点玉石在手里,刻出花样来,在下次见面时吸引星星的注意。

医院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碌,宁卿心底里喜欢轮到和迟韫一起值班,不止她这样想,连护士长也这样想。

“这小丫头是有点本事,那个姓秋的小伙子,谁的话都不听,就听小迟的,连主任来了都不好使。”

中午领盒饭的时候,宁卿扒拉着格子里的芹菜,听着护士长和副主任说八卦。

副主任撇了撇嘴,把声音压低,“那个秋临风可不是一般人。”

宁卿偶然上楼送药的时候见过秋临风一次,人长得是好看,就是没什么表情,兴许是病的,整个人看上去惨白如纸,连点血色都没有。

“能住在楼上大病房的,有几个是普通人。”

“我打听了,他们秋家是音乐世家,他哥哥也是搞音乐的,好像还开了一家传媒公司,专门培养歌手的,他之前一直呆在国外。”

宁卿之前还觉得是巧合,而今再一想,莫非秋临风的哥哥就是梅姐的丈夫——秋浩歌。

说着,护士长从手机里找出几张照片,“这是他在国外开演唱会的时候。”

宁卿装作不在意地瞥了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那照片上的人跟病房里的,简直是全然不同。

“据说他是能在巴黎开连场演唱会的人里最年轻的华裔。”

照片上的秋临风染着一头暗红的半长发,编成的小辫恣意张扬,少年脸上洋溢着倨傲的笑,再夸张的眼妆也遮不住他深邃的五官,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专属于他的麦克风,全场的灯光也不及他耀眼夺目。

宁卿仿佛能听到现场的尖叫和欢呼,那声音越来越弱,最后被护士长的话音掩盖,“可惜了,才二十岁,竟然得了那样的病。”

副主任也叹了口气,“遗传性Ⅰ型糖尿病,都要发展成尿毒症了,过不了多久恐怕就要透析。”

“这病要是不换肾,就得靠透析活着,看样子,他自己是不太想治。”

护士长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靠透析活了十几二十年的大有人在,秋家家底又殷实,犯不着放弃治疗。

可这小少爷心气高呢。

“那也由不得他,他家里肯定是要救他的,到时候还得看主任怎么说。”

医院的盒饭味道寡淡,宁卿吃了几口就没再动,跟她食量差不多的还有饭后谈资本人,秋临风刚吃了一口饭,扭头就吐了,冷声道:“扔了,不是给人吃的。”

迟韫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脊背挺直,显得有些不自然,“你再不吃饭,我就得给你打葡萄糖了。”

秋临风嘴唇很薄,抿成一条线,却在看向迟韫的一霎,微微上挑,“你想让我吃饭也不是不行。”

他纤长的手指捏着筷子,肤色比木色还浅,漫不经心地扒拉着尚且温存的米饭粒,“其实,你想让我干什么都行。”

“只要你肯陪着我。”

迟韫垂着眼眸,秋临风却忽然攥住她的手,唤了一声。

“姐——”

迟韫被他刻意拉长的尾调勾得一抖,身体下意识向后一躲。

站在门外的宁卿也跟着心头一颤,她本来只是上来给病人测血糖的,却在敲门前听到了不该听的。

迟韫是秋临风的表姐,他们拥有同一个已经故去的姥姥,两家走的不算太近,连秋浩歌婚礼的时候都没有请几个迟家人。

迟韫只希望他们的关系仅此而已,可早在太多年前,他们就已经剪不断、理还乱。

“你抖什么?怎么我碰你,你就知道躲,他碰你,你就一声不吭呢?”

秋临风的声音清澈好听,在空荡荡的大病房里更显空灵,落在迟韫耳朵里却像是晴天惊雷,她浑身战栗,眼睛蓦然发红,死死瞪着他。

“姐姐,我要每天都见到你,不然我就会死,我死事小,但你想让那件事人尽皆知么,或者你想让你大娘知道...”

秋临风没说完,迟韫便厉声打断。

“秋临风!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的声音像是烈风中摇摇欲坠的风筝,颤抖着,岌岌可危。

“这么多年,你一直拿这件事逼我!你只会这样逼我...”

宁卿从没听过迟韫发出这样歇斯底里的声音,迟韫总是端庄自持、冷静克制的,她好像从来不会情绪失控。

宁卿指尖颤抖着,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敲响了门。

半晌,秋临风冰冷的声音传出来,“干什么?”

宁卿推门进去,“您好,主任说要给您测个血糖。”

迟韫仿佛又回到了平时的样子,只是在秋临风要发少爷脾气的时候,用凌厉的目光瞪了过去。

宁卿这次的采血工作出乎寻常的顺利,宁卿离开时,用目光看向迟韫,示意她跟着自己一道离开。

可秋临风用还渗着血的指尖攥住了迟韫洁白的衣摆,白大褂瞬间染红了一角,像烙下一颗红豆。

迟韫脚步顿住,干笑着让宁卿先走。

隔了许久,直到窗户外面的风停了,打开门也没有过堂风的时候,秋临风勉强吃了三口饭,咽了半口,剩下都吐了,这时候已经被哄睡下了。

迟韫从病房里走出来,心里好像缺了一块,没有风,却冷的要命。

秋临风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能唤醒她心中洪水猛兽的咒语。

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实际上那只是自欺欺人,她永远都记得,在十年前的那个冬夜里,一向温文尔雅的大爷,将宽大的手掌伸向她的裙摆,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人皮之下最丑恶的獠牙。

迟家是召南有名的书香世家,‘克己复礼’是家训,迟韫从小受的教育是这样,她的大爷,她父亲的哥哥迟栋自然也是这样。

她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她嘲笑整个家族的虚伪,嘲笑那个衣冠禽兽表面可耻的道貌岸然,她也嘲笑她自己。

而那个沾着恶心唾液的獠牙并没有得逞,是一阵风打断了他。

秋临风误闯了进来,他那时候还小,迟韫以为他并不明白那一刻意味着什么。

可当他明白了,也就是她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掩埋至深的秘密,是他紧握的筹码,也是她逃不开忘不掉的梦魇。

迟韫发现自己脚边多了一包纸巾,她拿起来看,上面的图案渐渐模糊——原来她早已落下泪来。

宁卿不知道秋临风话里的‘他’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迟韫眼泪背后的秘密,就像迟韫其实也不明白她那夜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走廊里。

但她们都递出了那一包纸。

在她们心里,这不是扯平,而是相互亏欠。

宁卿忙完了一周的实习,周末好不容易有时间却没有到雪莱书店,而是跑到隔壁H大,她想要找一个人。

江雪嘴里的那个郭蔚,不管那些传闻是否属实,宁卿总要亲眼去见一见,亲口去问一问。

却没想到她打听了一番,还是没见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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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卿颂
连载中予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