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康泽医院。
宁卿赶到的时候,喻颂今正在手术中。
他在高速行驶中被后面的车追尾,打方向盘时险些把护栏撞烂翻下去,两边小腿和脚踝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轻微脑震荡,最要紧的是,车子翻滚过程中,撞击中肋骨折断划伤脾脏,导致内脏大出血。
等到郭蔚、孙筱眉和贾云生赶到时,喻颂今已经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一同赶到的还有他们的经纪人朱辞。
宁卿站在外面来回踱步,整个人都在极度焦虑的状态,孙筱眉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浑身一颤,用猩红的双眼看着来人。
医院的走廊冰冷又沉寂,宁卿的神经高度紧绷,根本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医生走出来,说病人已经苏醒,家属可以进去探视,但只能进去一位。
家属,这两个字对喻颂今来说毫无意义,他在这个世上没有家属。
宁卿的心脏被这两个字狠狠刺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开口:“她就是宁卿?喻颂今就是要赶回来见她的,让她进去吧。”
朱辞话音刚落,宁卿便恍恍惚惚地走了进去,之前她在医院实习的时候,也乱转过重症监护室,只是她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看见喻颂今。
喻颂今难得很老实地躺在病床上,一屋子的仪器捆着他,他动也不能动,只有一双眼珠子片刻也不消停地转着,而在看到宁卿的那一刻,便只定格在她身上。
宁卿眼前又朦胧起来,她快地眨了几下眼,咬牙切齿道:“你...又发什么疯?”
喻颂今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看着她睫毛上沾染着细碎的泪珠,安慰道:“别怕,还没见到你,我怎么舍得死呢。”
他的声音尤其微弱,但宁卿听的一清二楚。
检测仪上的心率攀升得太快,医生建议宁卿先出去。
喻颂今的手指不停地颤抖,显然是不想让人走,宁卿停住脚步,转身覆上喻颂今的手,吻了吻他的额头,“我在外面等你。”
宁卿走出去,喻颂今的心率才慢慢恢复正常水平。
等喻颂今终于被放出来,转到普通病房,他一睁开眼,先是把屋里的人都看了一遍,唯独没见宁卿的身影,随即悄悄叹了口气。
朱辞亲自给他削苹果皮,“你这回可是大难不死了,这事还没让媒体知道,我这边拢着风声呢。”
喻颂今点头,干笑几声,“让辞哥费心了。”
朱辞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还见外。”
关于喻颂今在演唱会说的话,唱的歌,朱辞是觉得有些不妥当,但他也没想要干涉,任何事只要他们四个人商量好,他从不过问。
朱辞是最先赏识喻颂今的人,当年在山川湖海负面新闻满天飞的时候签下他们,说是整个山川湖海的伯乐也不为过。
他也明白他们的抱负,这三年走过来,双方虽然偶尔也会有摩擦,但总得来说还是顺风顺水。
喻颂今再次将屋里看了一圈,眸光渐渐黯下来,他甚至开始怀疑之前是不是在做梦,宁卿压根没来过。
郭蔚一眼看透他的心思,正想骂他一句没出息,话都到嘴边了,就见病房的门被推开。
宁卿走了进来,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不由得愣了愣,随后径自走到喻颂今床边。
喻颂今立即说:“你不是让我等你么,怎么来的这样晚。”
孙筱眉轻咳几声,朱辞会意地站起身,其他人也跟着走出去。
喻颂今的手上还挂着吊瓶,和屏幕上光鲜亮丽的样子已然大相径庭,像是雪白的被褥下罩着一块瘦骨嶙峋的石头。
宁卿想看清他身上每一处伤痕,可每眨一次眼,心就更酸涩一分,鼻尖也跟着酸涩,她轻声问:“疼不疼?”
喻颂今抓住她的手腕,亲了亲她的指腹,“你来了就好多了。”
宁卿被拉得更近,喻颂今伸颈吻向她的唇角,吻过眼泪流过的地方,他的唇瓣干涸又惨白,却仍然柔软温润。
宁卿根本没办法再拒绝,只是本能地流着泪,忍不住回应着。
直到她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咳嗽,她睁开眼睛,用余光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
是护士来拆绷带换药,宁卿赶紧后撤一步,手却还被喻颂今攥着。
“不许走。”
宁卿微微皱眉,从颈子连到耳尖一路滚烫,“我、我这不是在这呢么,你先放开。”
喻颂今这才松手,护士低着头走过来,他还时不时侧头朝宁卿看过去,生怕她什么时候悄悄走了。
护士还没换完药,门就又被推开,人还没进来,一股雅清的香水味就先飘了进来,走进来的女人长相秾丽,气质很是出挑,脚踩恨天高,披着小香风外套,浑身上下都是名牌。
宁卿知道,她就是卢紫嫣。
这些年卢紫嫣大大小小接了不少戏,但都是不温不火,眼看着女演员的黄金年龄就要从指尖溜走,她忽然想起自己讨论度最高的时候,还是刚出道和喻颂今炒CP那会。
喻颂今出车祸的事虽然被朱辞瞒着,外界都还不清楚,但卢紫嫣毕竟是圈内人,她打探到医院的地址,就抓紧赶了过来。
当年她落井下石,自己却也没落什么好,这回她想雪中送炭,看看喻颂今还会不会念及旧情。
护士默默走出去,喻颂今看见卢紫嫣也很是意外,却还是保持着礼貌地微笑,“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卢紫嫣让助理把花篮和果盘都摆好,“这不是听说你出了事,特地过来看看你。”
喻颂今不由得在心里暗道:这么多年都没怎么联系过,这时候倒跑来了,还真是情意深重。
他正想着怎么把这人打发了,不料余光一瞥,只见宁卿已经溜到门口了。
宁卿懒得搅和他们这档子事,正想着趁机溜走,听到喻颂今叫她,也装作没听见,一只脚已经踏出房门,却听见背后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宁卿下意识回头,只见喻颂今自己拔了手上的针,急着下床追人,直接摔了下来。
卢紫嫣惊叫道:“喻颂今,你这是干嘛?”
宁卿连忙跑回去,瞪着喻颂今,“你疯了是不是?我看你该挂精神科看看脑子。”
喻颂今看着她笑,“知道你在担心我,我也算没白疯这一回。”
他很快敛了笑意,硬撑着想起身,却痛得额上沁出汗珠,宁卿赶紧握住他的手,“你别乱动,我叫护士过来。”
喻颂今自下而上地看着卢紫嫣,语气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抱歉啊卢小姐,今天恐怕不能招待你了,你也看见了,我脑子可能摔坏了,改天再聊吧。”
宁卿暗道,他这说的是人话?
卢紫嫣哑口无言,只好转身离去。
刚出去的护士又折返回来,和宁卿一起把喻颂今抬回床上,再重新扎针。
已经入了夜,医院里寂静无俦,宁卿的手一直被喻颂今攥着,直到睡着了也没松开,可第二天人还是走了。
宁卿心里已经被喻颂今搅得天翻地覆,她必须要冷静下来,她已经开始害怕自己好不容易下的决心就这样轻易地被摧毁。
时维七月,正是流华的仲夏时节,瑜笙记门口的椴树长得茂盛如华盖,华庭正在屋里悠闲得挥着扇子,看见宁卿回来,立即兴奋地冲过去。
宁卿刚想笑脸相迎,却没想到这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她不想听的。
“诶,你听到喻颂今在演唱会上的新歌没有?”
宁卿:“......”
不止听到了,还见到了,人还在医院躺着呢。
“为卿颂诶,我看那就是给你写的,你们俩真在八年前就认识?”
华庭见宁卿不回话,就自顾自地说:“我看他对你觉得是旧情难忘,你可得把握好这个机会。”
喻颂今虽然在演唱会上大张旗鼓地示爱,但离鸟巢最后一场演唱会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天,关于他那位神秘前女友的消息,半点也没被扒出来。
华庭虽然已经猜到内情,但她也不是什么话都往外说的大喇叭,其实也难怪她这么着急想要名声和钱。
当年宁卿千里迢迢从召南跑过来投奔华庭,简直就像逃荒来的,身上带的钱抛去车票就没剩下多少了,连手机和电话卡都要重新置办。
华庭什么缘由也没问,二话不说就找地方让她安顿下来,又里里外外接济她不少,瑜笙记这三年也没什么起色,能收支相抵已经算不错,很多时候都是入不敷出。
身为管账人的华庭不能不着急。
宁卿没说话,华庭岔开话题,“对了,你要的那块琼州的石头一直没运过来,我前几天托人又去催了催物流。”
华庭说的是块三彩翡翠,通体透光,分有蓝青白三色,是难得一见的好料。
下半年流华有一次“琢玉杯”玉雕展,宁卿本来准备把它雕出来参展,可等了好几个月,也没见那玉料的影儿。
宁卿知道华庭替她着急,“没事,实在不行,我把手头几件雕完,腾出时间来再去逛逛市场,说不准有更好的。”
“我看悬,那件我光是看照片就觉得简直世无其二,再找不到那么绝的了。”
华庭舍不得开空调,抹了把额角的细汗,又挥了挥扇子,“诶,祁柒要回来了。”
宁卿莞尔,“你不说,我倒把他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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