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蘅抬手指向远处:“我再走走,前面有公交站台,很方便的。”
周言深顺着眺去,隐约瞧见个方方正正的轮廓。雨势不减,让这朵风再大些就能吹跑的小白花淌着水下山坐车,他实在于心不忍。
“时间不早了,山路光线很暗,你一个人不安全。谢先生若是不介意,我可以顺路载你回家。”
“啊......”谢清蘅“受宠若惊”,无措地后退一步,连连摆手:“还是不麻烦您了,我家应该离您很远,不太方便。”
周言深像是料定谢清蘅会拒绝,他没再多言,一贯温柔的语气略微变得生硬了些,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谢先生,上车吧。”
谢清蘅不好推辞,只得乖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收拾得干干净净,出风口的瓷质香片飘散出阵阵松木香。
“谢先生家住哪里?”
“呃......”谢清蘅似乎有些不好开口,模糊应付道:“您把我放在地铁站附近就好,我搭地铁回家。”
周言深勾勾嘴唇。这到底是住在什么地方?遮遮掩掩,有什么见不了人的?
他佯作生气:“雨很大,哪有把人丢在半路的道理?”
“好吧,那......谢谢周总,我家住在平江路2号。”
夜间视线受阻,周言深选了条尽可能宽阔明亮的大路,然后发动车子,朝灯火璀璨的山下缓缓驶去。
巍峨的黑影远去,城市高楼重新撞入视野。周言深驾着车子驶上跨江大桥,余光瞥见谢清蘅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呼吸清浅,肩膀后方被雨沾湿了一小块。
周言深回过头,不动声色地将车内暖气开得更足了些。
云京市平江路2号确实是周言深从未去过的地方。他隐约记得那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处老房,道路狭窄,摊贩吵嚷,多年来一直令云京市政头疼不已。
直到车子开到跟前,周言深才发现那处的环境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些。老城区的路促狭得厉害,他的豪车像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停在这里有种格格不入的突兀感,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暖黄色的路灯打在车顶,将那辆车子笼进一片温煦中。
看着墙皮斑驳的居民楼,周言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隔行如隔山,周言深虽未深入了解过花艺行业,更遑论个中行情。可他前些天分明听李宗杰念叨,露苔花艺已连续两年跻身年度影响力top10花艺品牌,微博热度也居高不下,怎么......
怎么还要委身住在这样的地方?
周言深打开车顶的阅读灯,轻声叫醒旁边熟睡的人:“谢先生,到家了。”
“......嗯?”
谢清蘅迷糊着睁眼,看到窗外熟悉的小区大门,顿时撑着胳膊坐直了身子。
“谢谢周总,实在是不好意思,我......”
“没事,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周言深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侃道:“谢先生在只见过三次面的陌生人车上都睡得着,警惕性不够高啊。”
可谢清蘅眨着一双人畜无害的、亮晶晶的小狗眼睛望着他,同样笑着说:“大家都说周总经理心地善良,是难得一见的好人,难道......周总会拐卖了我?”
周言深被小白花没来由的信赖触动,随即温和一笑:“当然不会。”
狭小的空间气温越来越高,周言深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只当是空调调得过高,于是将车窗降下来一半。
“周总,我有东西给您。”
谢清蘅伸出左手到周言深面前,五指伸展的一瞬,一枚红色的,编织精美的平安符静静躺在掌心。
“我下午在圣善寺不小心多求了一个,送给您。”
他的声音又软又甜,像颗桃子味的棉花糖。好看的眉眼一眨不眨地盯住驾驶座的周言深,令他渐渐乱了心神。
“祝您的母亲,早日康复。”
温暖的车灯落在掌心,正好照亮平安符正中绣着的“平安喜乐”四字。平安尚有,喜乐于周言深而言,实在是奢侈品。
见周言深迟迟不答,趁他发怔的间隙,谢清蘅直接捏起平安符顶端的红色细绳,小心翼翼地勾上周言深的手指。
一股凉意从周言深的指腹一擦而过,一瞬间拽回了他不知飘到哪儿去的心绪。
“谢......”
“砰——!”
他刚要开口,只听身旁车门一合,谢清蘅已经下了车。从茶室带出的伞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座椅前的地上,窗外的他两手撑在头顶,快步向小区跑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栋转角,周言深才回过头。微微僵硬的右手仍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平安符悬在食指指尖,细长的流苏轻轻搭在腿面。
醒目的红色,在这个下着雨的秋夜竟莫名让他感到温暖。他抬起手将平安符挂上后视镜,长长的流苏微微摆动,细绒悄悄划过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酥酥痒痒,好奇怪的感觉。
周言深在原处足足坐了十分钟,柔和的视线直直盯住那枚小方包,脑中思绪翻飞,却又说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圣善寺命定般的相遇?
二人并肩许下的心愿?
还是......泥土和晴天的指代?
他不知道。这世上道不明的事太多,他只是单纯觉得,他似乎遇到了一处能让他心安的栖所。
老旧的居民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灭。谢清蘅重重踩着步子,墙顶小窗泄进的月光打亮了他半张脸,神情寡淡的精致五官令他看上去像尊没有生命的,漂浮在楼梯上的瓷白雕塑。
“叮叮。”
急促的手机铃声兀地刺破四下无人的寂静,他接起,声音冷得如若变了个人:
“什么事?”
“先生,”电话另头仍是熟悉的男声,与那日雨夜站在车旁的男人声线相同:“深海集团董事会四日后召开,‘钉子’已经敲下,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电话那头还没说完,对面楼忽地灭了一盏灯,谢清蘅的脸顿时失了光源,尽数没入无边黑暗。他的头微微扬起,一丝得意从眼底转瞬即逝。
“知道了,”黑暗中,他冷冷开口,“叫慕康盯紧周新海,董事会是收购计划的重中之重,谁都不许坏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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