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染视线打量着窗口,听着娘亲的声音从背后逼过来。
“我跟老爷也不欠你的,今儿由不得你使小性子,左右都得成事儿!”
“阿染啊,这回可是个好人家。去城中最大的海月楼相看,可算是给足了咱脸面。海月楼啊,这山珍海味的一顿下吃下来,抵了穷人家一辈子的血汗操劳!”
“咱不得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可不能辜负了人家这好大一片心意。”
“来,起来吧,为娘与你梳头。”
这般软磨硬泡的,看来是有备而来,誓要她降伏了。
魏染估摸着,攒的银子还差多少能买个清净地,又需登几次台,露几次脸。
又想到姚老板近来对她颇好,看官的赏钱都肯与她对半儿分。
她便长长松了口气。
小手一指,“对了,山下这是什么乡,什么村来着?”
吴姨娘一愣神,打眼望窗外,吃吃笑回了她,“敬山脚下,便是淮王乡。是什么村,为娘也不知,你问这做什么?”
“淮王乡,是了。”
魏染心头一笑,眼底染了欣然。
她相中的,便是这远在天边,青山脚下的一小点烟火。
什么海月楼,什么好人家……
她要的,是人间自由、清净地!
“怎么了,你问这做什么?”
吴姨娘又问了一遍。
她目光也跟着落在那青山脚下,一片黑咕隆咚、脏兮兮的村落上,只感到心口一睹。
她这丫头啊,最是不着道了,一天到晚的没什么出息,脑子里全然是些迂的、寒酸的。
正欲说她,便见一线天光照入,染在了这丫头黑漆漆的眼上。
魏染的眼睛被照的更亮了,像是灼灼的烧了团火。
吴凤柔心一惊,一开口便胡乱骂了她,“你莫要这么不长进,到了海月楼与人家公子说什么村、什么乡的寒酸话,叫我好生不体面、不光彩。”
天光微亮,照的群山也明媚了起来。
山脚村落处,一线曲折小道,蜿蜒着、艰难地,通向了这处。
山水云气间,似有一缕清衣如仙,飒然而至。
魏染点头,“好。”
她想象自己便是那清衣,绝尘而去。
好不快活!
吴姨娘看青山,却恍如见了金山、银山,一时喜不自胜。
连哄带劝的,从未有过的温柔、慈爱。
“阿染,你想开了就好,哪有好日子不过的道理?”
“咱年岁不小了,亦不是什么正经千金,还是莫要再逃了。”
-
宣城夏初多雨,赵秀才一早支起木窗,一股晨热息扑面,令人一阵气短,便知这天儿不好。
他随意理着袖口,咳了两声。
清了清嗓后,才对着窗外,漫不经心道,“看这天儿阴晴不定,潮意松懒的,叫人看花儿都少了几分颜色。”
他说这话时,抬眼扫过窗外。
左屋书庐草廊下,已早早候了一位年轻郎君。
郎君立的不近不远,透过支起的窗檐,约莫只看见他一角青布衣,和衣袖下那一只清白如玉石、修长似莲的、洁净的手。
连手都这般好看……
郎影似清鸿,来人却不善。
他越是好模样,秀才越是没个底儿。
“咳咳,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可莫摆个脸子啊,叫我不好做人。我已为你跑了好几趟了。”
他一边毫不留情提点。
一边捋着半白的胡须暗自叹惋:
——‘此郎青衣已洗的隐有些发白,却让人总觉的清洁、出尘,到底是年轻,到底是貌美……’
听得屋外郎子应声,回了他话。
“学生明白。”
秀才这才松了口气。
这李家三郎倒也不似传言那般高傲。
他十分满意,利索地收拾了仪容、衣帽。郎君心急,就索性带他早些去罢,他一个读书人,也不好在中间故作盘旋。
喝了口隔夜的凉茶,隔了扇门,便朗声招呼了李郎。
“师爷说了,要留咱午膳,不好拂了人家美意。原想着淮乡不近,山路也难行,你过来一趟也要个把时辰,也早不了。
今儿又是特别日子,小姐少不得好一番梳妆打理,也要些时候的。原定了巳时。不过早些去也好!”
“咱郎君也不讲究这些不是。师爷只要一瞧见您,就知是个人物!”
“咱们都是读书人,清白磊落,不像旁人,要自抬什么身价。怕他小瞧了咱,偏要推迟个把时辰,叫小姐好等,咱不做那事儿!君子哪有让小姐等的道理?”
“是骡子是马,遛到跟前,师爷自个儿有眼睛,咱且去府上喝着茶,等小姐去!”
赵秀才这头风风火火,说的一腔热情。
屋外头,却未曾有一声响动。
秀才摇摇头,只道是少年人害羞,更何况还是这极好面子、姿态极高的李家三郎呢?
他自不好表露心意的。
也恐怕他心气高,一如当年。
少年人嘛,一如鞘中宝刀,还未折了锐呢。
纡尊降贵,这才头一遭。
县衙师爷家入他李三郎的眼,也只可算是病急乱投医,左右都是个勉强之举。
怀了些心思,赵秀才推门而出。
还未见天光,便觉眼前一亮,心下大惊,恍如见了神仙。
这李郎生的实在是好,高大俊挺,堂堂磊落,通体似有明光耀目!
他立在草廊下,竟美如清云苍梧树。
眉目疏朗,似有风月,神姿威仪间,平生的一股俊美压人的气魄。
秀才一时不敢言语。
加之,这儿郎面冷,不善言笑,总让人心生一丝不悦,以为此郎恃美而骄、高寒无礼。
这错觉明晰,却并不妨碍他半分气度。
反叫人敬他、畏他,一如凡人遇见高不可及之神明。
秀才讷言,拉了拉身上半新的长衫袖口,压下了最后一丝不满。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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