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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妄杀了秦芜生。
跨了三座城,花炸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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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风吹遍折雾山,寒雪卷作风刮过行路人的脸,留下一道断窄的血痕。
道者手握着剑刃拉开,掌心的血滴落在雪地上,闻风迎着雪墙而去,一剑斩九州,劈开了仙尊的结界。
“南道,滚出来。”余妄的声音不大,却穿透整个折雾山。
无人作答,只有风雪卷过,留下一个瞧不清模样的人。
“师兄。”
来人一双桃花眼,眉薄而长,斜飞入鬓,似两笔写意山水;鼻梁秀挺,唇色淡樱,笑时春落人间,紧抿唇时便若那雨后初霁的湖面,仍映着桃瓣的残影。
剑尖铮铮散发着不容直面的威压,又堪堪停在距离少年一尺的位置。
足靴踩在雪上发出哧哧的声响,闻风剑被挑开,顷刻间化作雾散,余妄凝着少年一声不吭。
“师兄。”少年往前一步,手臂轻抬勾住余妄的手,“一别多年,可想阿生了?”
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余妄有一瞬的恍惚,下意识攥住,又松开。
他怔忪着,一息,两息。
余妄短促笑了一声,指腹擦过,举起的匕首刺进血肉之中,他倾身靠近,指腹轻轻擦过对方唇瓣,低声诱哄,“想啊……阿生这副皮囊,师兄想了几百年。所以乖一点,留下来,给师兄……”
雪中绽红梅,匕首划开最后一点皮肉相连的地方,余妄俯身舔了舔人皮眼尾的泪痣,心满意足地抱进怀里。
风雪卷走地上血肉模糊的躯体,南道姗姗来迟,身边跟着的半大的奶娃娃学着南道作揖。
人皮被细心收进储物戒,余妄抹开眼皮上的血渍,划开一条眼线,“见面礼给了,本座要的东西,你打算拖到何时给?”
南道咂了咂嘴,“仙长,灵皮草需以雪做土壤,日日以冰灵根修士的灵力灌溉,又娇贵,多一分便做雪散少一丝又枯化水,就是再细心,一株也要两百年方可养成开花,对外皆是一株难求千金难买,您要小道一次拿出两百株,实在是……”
“两百株?”余妄神情未改,只是眉梢微挑,模样似乎在嫌弃两百株少了。
南道面露一丝龟裂,身侧的奶娃娃适时拿出丹药给他服下,南道闭了闭眼又道:“仙长,折雾山一时的确拿不出两百株,您看……可否少……”
“两百株。”三步外,余妄磨着食指上的银戒,不容置疑道:“本座给你时间宽限,但灵皮草一株也不能少。既收了东西,便别想继续立着牌坊。两株,明日泽霖宫,你若送不来,本座便亲自去你府邸上取。你大可做赌,是你用草做的傀硬,还是本座的匕首利。”
飞鹰盘旋在空中,带走余妄沾血的衣袍,风声猎猎,南道收敛了怯意,仰望仙人离去。
*
泽霖仙宫。
余妄足尖掠地往大殿去,弟子守候在殿外,见着余妄回来迎上前去,“师尊,拿到……”
“砰!”
石座应声碎裂,用来照亮的赤色灵火趁机四散逃出,余妄掐着大弟子的脖子吊在半空,“谁允许你擅作主张修改传信内容的?钟千,你如今胆子大了不少啊。”
“师尊……”
“师尊!”声音自另一头传来,佟昔已经扶着钟千半挂的身子解释:“此事并非师兄所为,是弟子趁师兄不注意擅作主张改的。”
“你当本座不敢杀你?”余妄侧头视线刺向佟昔。
佟昔惊得后退一步,又止住:“此事确非师兄所为,那日弟子将师兄灌醉……”
“钟千半步元婴,你以为你能避开他的注视?”余妄略瞥一眼佟昔的手,沉声道:“你若不愿松手,本座不介意将他的这双腿砍下来送你。”
手下变重,佟昔双手僵在半空往后撤,目睹余妄将钟千摔在地上。
一声巨响,石板碎裂凹下一个深坑,余妄掐着钟千的手还在用力,字句清晰警告道:“你二人想做什么本座不管,出了事本座亦可替你们担着,但有关他,你们若是再做手脚,本座不介意换一个容器。”
因为缺氧,钟千这会儿已然是脸红脖子粗,意识混沌间的求生意识让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余妄作罢松手,睥睨脚边捂着脖子喘气的徒弟,抬脚跨过碎石进入大殿:“明日上折雾山,你二人想好怎么解释。”
佟昔快步到钟千身边,担忧道:“怎么办,他知道了。”
钟千轻嗤一声:“知道不也任由我们占着,他在意的只是神躯,今后小心些不动那人,他照样不会拿我们怎样。当初会面他那两个徒弟也是蠢得无药可救才会替他去死,真当这种人会救他们?一群白痴。”
殿内余妄身形一滞,“钟千”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也没有反驳。
泽霖宫大殿装修算不上多奢华,唯独冰儒花倒吊勾人眼球,在外难求的冰魄石雕成冰儒花做装饰,本身倒吊生长的花朵借着冰魄石出现在大殿一隅静静驻守,随轻风抚叶,叮铃作响。
余妄一如既往走到大殿中心加固宗门结界。
自三百年前秦芜生堂而皇之屠杀两大宗门被围剿一事结束后泽霖仙宫便成了众矢之的。
泽霖仙宫是在围剿后建成的,本是遭屠杀的两大宗门之一临风宗的一部分,后来宗门被屠,罪魁祸首秦芜生在道铃山被围剿,是身为师兄的余妄亲手将其诛杀,但因他带走了魔头尸身,自此便成了仙门百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毕竟三百年前曾有废物师兄弟二人暗生情愫,入夜便瞒着师尊进小树林的绯色谣言。
余妄将秦芜生的尸身带走,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泽霖仙宫便是在那时建成,建在临风宗原本无人敢踏足的一座仙峰上。
“铮--”
上座兰锜上的长剑出鞘后在余妄身边徘徊发出几声嗡鸣,余妄目不斜视,腾出一只手屈指轻弹剑身:“无事,再等几日。”
长剑不满地蹭余妄的袍子,嗡嗡声一阵一阵地吵人,余妄抬手又敲了一下,安抚道:“寄梦,安静点。那两只小妖无足轻重,先解决眼下之事再去搭理也不迟。”
寄梦被安抚到两分便安静下来,静静守在余妄身侧看他加固结界。
泽霖仙宫的结界由余妄一人经手,从未让任何弟子插手,更别说那两只占据他人身体的小妖,冒死溜进泽霖仙宫已有五十年却连结界阵眼都没见过。如今又有灵皮草一事,余妄也会更警惕几分。
结界加固完成已经是一个时辰后,比以往用的时间更长,外面天色渐暗,火烧云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直冲泽霖仙宫而来,似烈火灼烧着空中那层若有似无的水波。
寄梦回到剑鞘中安静驻守,带着丝丝凉意的手指落上来,余妄指腹轻轻摩挲着剑鞘上刻得歪七扭八的桃花,明明是染的淡粉色,却红得格外刺眼。余妄用锦帕细心擦去上面的血渍,唇边残留的血被人抹去,余妄回首,看见了轻挑桃花眼的少年。
“阿生。”余妄侧头用脸蹭了蹭秦芜生的掌心,贪恋地眯起眼睛,“今日我去折雾山拿灵皮草,才晓得南道那老头被钟千摆了一道,倒是让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就被骗到……”吻落在秦芜生的掌心,余妄仰头问:“若是你知晓我这么非礼你,你可会怪我?”
两人之间若隐若现的银丝被落进大殿内的霞光涂满金红,秦芜生久久不语,只睁着桃花眼看余妄。
余妄浑不在意笑道:“你不说话我便当你是默认了……”他靠近几分,拽着秦芜生的衣领下拉迫使对方与自己视线齐平,指腹轻轻描摹着秦芜生的唇形,倾身鼻尖相贴时又停下,松开傀儡。余妄嘲笑秦芜生:“若是这会儿轻薄了你,来日你怕是会找我闹。”
晚霞丝丝缕缕从秦芜生的颈侧擦过印在余妄的肩膀上,像是某种无法言说又人尽皆知的联系。余妄指尖戳着秦芜生的额头,低声笑道:“你那日该吻我的。”
“宫主!”殿外弟子神色焦急,堪堪止步停在大殿的台阶下,手里捏着信笺。
余妄闻声侧眸,视线越过秦芜生的肩膀落在弟子身上,不似方才那般柔情,晾着傀儡走出大殿,“何事。”
弟子匆匆行了一礼便将手中信笺呈上,“前几日仙门大比结束,今日大比魁首送来了信笺……”弟子欲言又止,“这届的魁首是……”
余妄视线落在信笺上特地标注的送信人:万剑宗,陈于。
--余妄的好友。
余妄意外地笑出声,将信展开:
魔头尸身。
这是来讨要秦芜生的尸身。
自泽霖仙宫建成以来每届仙门大比的魁首都会代表仙门百家到泽霖仙宫送信笺,无外乎就是那几句命余妄交出魔头尸身。也因此仙门大比参赛修为上限从元婴宽到化身,如此一来大比魁首必然是化神期的高阶修士,不必担心去送一封信就被打死。同时,做了大比魁首也就意味着与泽霖仙宫为敌,与余妄为敌。
如今戏剧性的一幕出现,至交好友背叛亲自拿下大比魁首,向所有人摆明了和余妄为敌,摆明了往前三百年年年垫底只为给泽霖仙宫余妄撑腰的万剑宗往后与其为敌,谁见了不说一句报应。
指尖凝出一团火,瞬息便包裹着信笺将其焚作灰烬,余妄低笑一声,发带被风拂上肩头,他道:“让弟子们警惕着,来日仙门百家来战,多了个万剑宗。”
前三章不会再改,大概改动为故事表述以及新增剧情。新增剧情为两个徒弟擅自修改书信内容的详细续写。这段剧情还是有点写上去的必要,也因此前几章的字数会偏多一点(滑跪),我滴宝原谅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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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倒戈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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