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其本衰与(四)

段青冥和吴山这几日已经熟悉秦府中的生活,说到底人与妖也不过一字之差血脉之差,要说规矩大致还是相同的。

吴山在第二日就被带到陈明兰跟前,亦如给段青冥换名字一般,随秦姓,取的一个翼字。秦翼说的是:“我也想像青冥一样,有一双羽翼,可以飞遍天蓝海北。”

与那日在黑市里截然不同,秦翼分外潇洒,不似第一眼直观感受到小家碧玉的感觉。他是狼,自然也承了狼的野性,是在某些时候甚至比秦择生还要嚣张的野性。

秦翼和逍风身手都不错,放在凡人堆里能轻而易举逃脱,面对几个资质平平会耍点仙器的猎手压根没有对比的必要,这便是秦择生最好奇的。

逍风和秦翼你一言我一语,好歹是让秦择生拼凑出个大概。

二人身上的伤并非黑市里的猎手所为,而是隐藏在更深处的人下的手。在黑市里逍风说秦翼是哑巴也不完全算糊弄人,之前的打斗中秦翼为救逍风挡下了一击致命伤,伤重连及肺腑静脉,这才致使秦翼说不了话。

两个重伤的妖兽说是比尚未开智的动物弱也不为过,行动受限没跑出一里地便被双双逮住送到黑市倒卖。

那摊主不识货,接了瞧见重伤便扔在一边不管,来往的人群瞥见血淋淋的两团更不会去搭理。

秦翼捞走秦择生杯中的酒嘬一口感叹:“这酒不错,哪偷的啊?”

不怪秦翼说话难听,实在是秦择生偷秦凌酒的时候他就在不远的树后偷看着,不出所料也是被酒香勾过来的。

眼见着秦择生没有回答的意思,秦翼按耐不住好奇心倾身靠过去依着对方站立,“你不是这府中的大少爷吗,怎么喝杯酒都偷偷摸摸的?”

秦择生半晌不语,待到秦翼快没耐心时才悠悠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处大半的人,手肘搭在石桌上撑着下巴反问:“敢问贵庚?”

秦翼脱口而出:“二百六十八。”

秦择生闭了闭眼,突然有些后悔问出这么个没脑子的问题,摆了摆手作罢。

自己现在还是个孩子,不和这个大人计较。

日渐显暮,脸大的夕阳一点点挪到房屋后秦择生偷酒喝的事到底还是没瞒住。

天际剩一点余晖尽数倒在秦择生的后背上,他跪习惯了,一个时辰过去还挺直背脊,若不是秦凌确定他并未使用灵力恐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心软。

林姜娘自始至终没有插手此事,全程静默听着秦凌训斥。

什么年纪小不能碰,什么喝酒伤身。来回也就那几句各家都能听到的话,秦择生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瓮声瓮气咕哝一句:“不就是舍不得给我喝嘛,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你说什么?”秦凌耳尖恰好捕捉到这一句,内双的眸子微微睁大写满了错愕。

秦择生满不在乎放大音量重复道:“不就是舍不得给我喝嘛,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怕我喝坏了身子,你不想给我喝直说就是,那样指不定我还会高看你一眼。”

“你!”秦凌猛喘了一口气,只听见哐当一声响,手中的棍子应声落地,“那你就等到有那个时候再高看我一眼!”

四下寂静,枯黄的落叶被刚才的动静震得掉了一地,视线里余下的只有秦凌气愤离去的背影。

林姜娘轻叹口气,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起身顺着秦凌的脚印跟了上去。有的事情插不上嘴,强行介入只会适得其反。

林姜娘一走,院子里剩下为数不多的压迫感也跟着被带走,秦择生活动了一下筋骨利落站起身,丝毫不见得是刚跪了一个时辰的人。

秦翼在树后躲着看了许久,顺带拉着逍风,余光瞥见林姜娘也走远了才拉着逍风出来,双手抱胸模样那叫一个幸灾乐祸:“我现在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喝酒也要去偷了。”说罢又不嫌事大地弓下身去挑火,“唉,不考虑去和你爹道个歉吗?毕竟这事错的确在你。”

秦择生扒拉两下头发整理仪容,闻言头也不回:“我当然知道这件事错在我,但他就没错吗?我都多大了,就小风,他在我这个年纪都能去逛花楼了,我却连酒都不允许碰一下,他就是还拿我当小孩子。我今日不和他赌气一次,往后我就更要被拘束着。”说完又觉得不畅快,“我也是闲的,和你一个才来人界多久的妖说这些。”

“我虽然是妖,但这点事多少还是知道的。”秦翼不死心追上去,“要我说,你现在去和你爹道歉,和他直说你像当个名正言顺的大人不就好了,非要把关系弄僵。”

秦择生进屋迅速收拾好包袱便大步离去,临走不忘回应:“要去你去。”

“那又不是我爹。”

秦择生头也不回:“送你了,从今日起你就是他儿子!”

秦翼赶忙拉着逍风跟上去,他二人身高腿长,几步就赶上了秦择生,秦翼微微驮着背去勾秦择生的肩,乐道:“我是秦老爷的儿子,那我往后岂不是要叫你一声小弟?”

“你想的美。”秦择生拍开他的手,驳道,“都说救命之恩大于天,我不做天,你好歹也得唤我一声老大吧。”

秦翼轻挑地勾了一下秦择生的下巴,道:“我与你都是秦老爷的儿子了,见你老大不太好吧。不然……”

“不然你叫我哥。”秦择生好笑道:“你叫的出口吗?”

秦翼斜斜靠在逍风身上故作思索状,提议道:“不若你我比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若胜了我管你叫哥,若是输了……”

“我管你叫哥?”秦择生反问。

秦翼摇头,“你若输了,今日便不许走,去和你爹道歉。”

劝和的意味太明显,秦择生不必多加思考就能听出来。但比试做赌本就是愿赌服输,赌注越大越刺激,秦择生只是考虑须臾便点头应了。他有把握,赢的是自己。

比试定在当晚戌时初刻,场地设在镇尾的山下。

这山名卜月山,谐一个“捕月”的音,逆势而上,与周,鹤立鸡群,好生叛逆。

比试时间为一柱香,陈明兰做裁判,杜峰和逍风便双双蹲在树脚看戏。

逍风常立群山之巅俯瞰众生,下蹲的姿势早成了肌肉记忆,余光瞥见身侧同样蹲着的杜峰难免意外,语气略显生硬,“你也习惯蹲着吗?”

杜峰注意力不在他这,看也没看一眼随口敷衍:“对,人族都喜欢这样。”

逍风似懂非懂点头,心下默默给自己定下一个与人族一模一样的标签。

戌时一到,秦择生指尖凝火甩出去,正正落在香上点燃。

秋夜风凉,冷风飕飕地往衣领子里灌,毫无边界感地堆砌在腹上腰封勒住的位置。

秦翼凭空幻化出一把弯刀,月光照射下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的纹理以及边角卷起的刀刃,刀柄处有圆孔,秦翼食指没有丝毫阻碍传入孔中提溜着弯刀乱甩,挑衅冲秦择生仰头,“你既踏入修行一路,总不会连把像样的武器也没有吧。”

秦择生不慌不忙,指腹处的茧子与它处稚嫩的皮肤区别明显。任手凭空一抓,右手横空猛地用力自虚空扯出一杆玉箫,黄绦红穗轻挂随着秦择生的动作轻轻晃动。

秦翼表情耐人寻味,原本架好的姿势松懈下来,鞋尖在地上踹了两脚才缓步靠近,不顾还在往下燃的香俯身去打量,“你这箫,得花不少钱吧。”秦择生不答,秦翼乘胜又问,“你那日不是说自己是剑修吗?用此物与我比试,不怕我将它削做两截?”

秦择生抬手,玉箫尾部正抵着秦翼的肩膀将人推开,“怕不怕也得先看你削不削的动,还比不比了?”

“比,怎么不比,只要你事后不找我要赔偿便是。”秦翼收敛了散漫神色,弯刀再现直直掠向秦择生的发顶。比试做赌,割下秦择生一缕碎发便算是赢。秦翼想的很简单,他不觉得秦择生会强到何种地步,这类的富家子弟都是空有虚名而无实能的,秦择生不过是在其中略胜一筹,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略施小戒以作惩便是。

破风声擦着发顶就要掠过却猛然受到一道阻力,听着锵声,秦翼怔了怔,随后是才是被勾起的兴致震荡。

玉箫出乎意料的坚固,想来并非图个风流随手捡的俗物。

秦翼躲开秦择生刺过来的一剑,视线下移落在那似乎闪闪发光的宝物上,急切道:“我反悔,若我赢了,你不必去向你爹道歉,将你手里的玉箫给我,如何。”

他拿定了主意,一旦秦择生松口,那玉箫他势在必得。

秦择生却没见过临场改赌注的人,当即驳他:“哪有比试开场改注的,不行。”秦择生说话也没有待在原地,执箫已经与其打下一个来回。

“没有那我便是先例,往后多的是,不差今日这一回。”秦翼又试着用激将法,“你这般不愿意,难不成是怕输给我,这么说你一开始就有打算向你爹道歉了?”

“谁要给他给他道歉!”秦择生轻吼一声,明显乱了针脚,秦翼见缝插针横切过去,眼见便要得逞,刀下闪过一道虚影帮其挡下又消失不见,速度快的秦翼根本看不清,秦择生趁机推开出声嘲他,“打不过就玩阴的?”

秦翼收回飘走的思绪,语气混不吝:“阴招也是招,它是我的本事你也没处说理。”刀锋轻搁在臂弯,秦翼抱胸反问:“你且先说这注你是同意换还是不同意,可别等我赢了你又耍赖皮。”

“不换。”秦择生执箫作剑,单轮姿势这一块挑不出一点错处,“这箫是别人送我的,哪能轻易做赌注,你想要,我便换其他法宝与你赌。”

秦翼努努嘴还不满意,“你手里还有好的法宝吗?”

秦择生信誓旦旦:“你放宽心,准比这破箫好上百倍!”话落不再与其言语纠缠,迎刃而上。

风声伴箫,奏的是曲民间歌谣,也让秦翼愈加肯定这是个好东西,哪怕做不了杀人的刀也能做逗鸟的物什。送上门的宝,不要白不要!

刀光剑影交错,摩擦的火花将两人的面孔照的一清二楚。杜峰微微往一侧倾斜,视线不移问逍风:“唉,你觉得比试谁赢?”

逍风姿势与杜峰如出一辙,同样的斜身,只是他是瞧秦翼的动作,杜峰是为了闲聊,逍风反问:“你觉得谁赢?”

杜峰想也不想:“那还用问?当然是小生。”说完又看陈明兰,“兰丫头,你说是吧。”

陈明兰作为裁判自然不会将视线挪开去瞧他,敷衍应一声:“嗯。”

杜峰得到鼓励,说的更是言之凿凿:“你瞧瞧小生那身法、那握剑姿势,还有那气势!啧啧,这能是一般人能比的嘛。”

逍风无言反驳,“嗯。”他有预感,如果自己此刻反驳杜峰所说半句,自己之后甚至是将来在秦择生手下的时间里都将受到这个小名和自己代名谐音一样的人族,还是少说为好。

“锵--”

那边不知道谁的武器落地,一声闷响,场外三人视线统一。

陈明兰轻声:“小生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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