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目送着宋知渝乘坐的车远去,楚知许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摘下脖子上的面巾,上面用红色的口红写下模糊的十一位数,那是宋知渝的手机号。
她将一个个数字在手机上敲打出来后,存在了手机了,看着给宋知渝的备注,楚知许又将面巾戴了回去。
她拉上面巾遮住嘴鼻,手隔着布料在脖子上蹭了蹭。
没有宋知渝触碰到的那种感觉。
楚知许松开搭在脖子上的手,并没有感觉到失落,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在面对宋知渝的时候会这样。
是因为她靠近自己的秘密吗?
只隔着一层布料,伸手掀开就能看见她最难看的内里,就像是她残破不堪的心一样丑陋。
楚知许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能够接受自己,却无法接受造成自己变成如今这样的过程,被动承受是她如今所思所想的最优解。
想要做出改变吗?
那肯定是希望的。
没有那个人不愿意去改变成为一个更好的人,除非他自我本身就有极其强烈的惰性,甚至是与生俱来的罪恶。
楚知许骑着车往回走,那是跟宋知渝相反的方向,一边向市区,一边往郊区。
家里还有人在等着她。
卷闸门隔绝了里面的灯光,也关上了门外的风景,楚知许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林川柏大喇喇的躺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
像是习以为常一样,停车放包,楚知许的动作尽量放轻了,但拉开卷闸门发出的声音却是格外的刺耳。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林川柏就会从沙发上爬起来,迷迷糊糊的看着蹲在地上关门的楚知许。
“要不要吃宵夜?”
“吃点吧。”林川柏眨了眨眼道:“正好我也有点饿了。”
忙活了一晚上她也没怎么吃饭,除了最开始邵时买了两杯奶茶之外,一晚上都忙着去招揽客人去了。
最后也是替楚知许物色礼物,以至于她睡觉的时候肚子开始不停的抱怨。
“今天回来的挺晚的。”
“嗯,遇见一个朋友多聊了一会儿。”楚知许依旧是低着头挑出豆芽。
她都开口让老板不加豆芽了,等她去买其他东西的时候,一转头就看见老板扔了一把豆芽进去,她都来不及阻止。
当然,老板最后一脸歉意的说重新炒一份,但楚知许也怕麻烦也就没有让老板再重新炒一份。
就是挑几根不喜欢吃的豆芽而已,吃进去也不会死人。
林川柏的视线落在楚知许的脖子上,她一字一句轻声问道:“是很好的朋友?”
好到……身上沾到了别人的口红。
她低下头,掩去神色间的复杂情绪,说不上什么感觉,但是她就是觉得难受,心底酸涩异常。
明明楚知许有朋友是一件好事,这样她也不用一个人孤零零的,她明明应该是为楚知许高兴的。
可为什么她就是开心不起来呢?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身边溜走了,心上就如同被刀剜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不停的往外冒。
林川柏觉得难受的无法呼吸,她双手紧握楚知许带回来的橘子汽水,铝罐装的汽水在她手上逐渐变形。
“算不上很好,但是能够聊得来。”楚知许头也没抬的吃着炒面,她想到宋知渝的样子扯起嘴角轻声笑了笑。
楚知许想,和那样一个人做朋友……
似乎,也不赖。
那看似有些冒犯的举动其实都点到为止,宋知渝和她的相处方式在她意料之外,却又在她意料之中。
那种相处方式不能说舒服到让人心生愉悦,却也不会觉得难受,偶尔会说出意料之外的话语让楚知许几次露出失态的模样。
可这些都抵不过她突如其来的一两句令楚知许惊喜的话语。
“那挺好的。”林川柏手中的铝罐被捏的咯吱响,她咬唇问道:“你喜欢她吗?”
“谈不上喜欢。”楚知许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她顶了顶腮帮子道:“只是……觉得她很特别。”
明明和周围的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差别,都是为了生活奔波的普通人,可她的每一言一语甚至是无意间的一个举动,都能准确无误的敲在楚知许的心尖。
这种久违的悸动很特别。
可楚知许并没有擅自将这份特别定义于喜欢,反而是更像是谈得来的知己,仅此而已。
“那这不就是喜欢吗?”
楚知许嗤笑一声道:“你这小孩是对喜欢有什么误解吗?”
林川柏固执问道:“觉得一个人特别就不是喜欢了吗?明明我也喜欢你,我也觉得你很特别。”
“喜欢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不是像你这小孩嘴里说特别就是喜欢了。人的感情其实很复杂的,也不能简简单单的用喜欢两个字概括的。”楚知许长舒一口气解释道:“你还小有很多事情你都不懂,等你长大点就明白了,喜欢也分很多种含义的。”
“我觉得喜欢就只是喜欢而已。”
“喜欢不仅仅是喜欢。”楚知许摇头道:“你喜欢吃的食物,喜欢的衣服,这一类的喜欢也是喜欢,正如你对我的喜欢更是家人之间的喜欢,而在这些喜欢之外还有一种喜欢。那种喜欢是称之为爱情的喜欢。”
“爱情的喜欢?”林川柏有些不解。
爱情的喜欢和这些喜欢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为什么楚知许要把它单独拎出来讲,是有它的独特之处吗?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我已经长大了。”林川柏不满道。
她不喜欢楚知许把她当成小孩子,明明她已经快要成年了,就要长大成为一个成年人了。
可楚知许还是把她当成小孩子,这对她而言一点都不公平。
她希望楚知许能够平等的对待她以及她们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固执的拒绝她的所有。
“如果你长大了……”楚知许反问道:“那你领悟到了吗?”
“爱情的喜欢需要领悟吗?”林川柏不明白楚知许话里的意思。
喜欢难道不是与生俱来的吗?
怎么还会需要领悟呢?
“会在你不经意的某一刻突然明白。”楚知许扯起嘴角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想到你的所作所为,想到……很多。”
林川柏问,“所以你明白了吗?”
明明喜欢在林川柏看来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可是为什么在楚知许看来喜欢这件事情复杂到她需要想那么多。
“没有,但我明白了另一种喜欢。”楚知许垂下眼眸,猛吃着碗里的炒面,她将嘴里包圆了讲不出来话才作罢。
说是喜欢也不尽然。
该是又爱又恨的那种吧?
就像她的母亲,对她而言是家人之间的喜欢,可有时候楚知许却不能从她母亲那里感受到深刻的喜欢。
甚至她也会怀疑自己的母亲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在楚知许父亲走后的那两年里,她几乎都没怎么和她母亲讲过话,偶尔几句也只是关于她父亲的。
好像在这个家里她的存在就是多余的……多余到她不该回去,不该去见自己的母亲。
母亲恨她。
这是楚知许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
也许她在怪罪是自己杀死了父亲。
可明明那只是一场意外,明明那也只是一场意外。
只是她母亲固执的不愿意承认罢了。
不愿意承认自己父亲死去的事实,也不愿意接受她们母女相依为命的现实,她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偏执又扭曲。
她甚至还在冲动期间打了楚知许一巴掌,就那一巴掌,打断了她们母女间最后的温存。
从那之后,楚知许就很少回去,可以说是不回去,这样她也可以不用面对自己母亲那双濒临崩溃的绝望眼神。
那双混浊的眸子里饱含恶意。
是对自己的。
再后来……她们久别后的第一次见面。
楚知许就收到了一份大礼,煤气泄漏引起的爆炸,是她母亲的杰作,她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灵魂,也带走了楚知许一半的躯体。
手臂,躯体,满是被热浪烫伤的痕迹,阻挡住热流的手臂和裸露在外近乎接近爆炸源的躯体不免被重度烧伤。
面部因为有双手的保护所以幸免于难,可别的地方就没有那么幸运,爆炸掀起的碗碟和碎渣都向楚知许飞去。
一时间她几乎成为一具血人。
楚知许只是烧伤,就算是伤的再严重也在漫长的治疗中恢复健康,而她母亲也因为煤气中毒而昏迷不醒成为植物人至今。
伤好后的楚知许又回到了家,满地的狼藉无处收拾,楚知许在一堆残骸当中找到了母亲写的遗书。
被火烧毁一大半的遗书上断断续续的写着字,从字里行间里,楚知许知道了缘由,也明白她的母亲是爱她的。
只不过是因为她生病了,所以才会那样对自己,事后她懊悔的写下了信,想要向楚知许道歉。
只不过……楚知许一直没有回来。
后来的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为了让母亲醒过来,也为了那昂贵的治疗费用和疗养费用,楚知许不得不出来打工挣钱。
一直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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