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落声音出来有些冷，但仍旧脱离不了自带的稚嫩，乍一听倒像是小孩生闷气装冷的样子。
女店员愣了片刻又立马挂着一副温柔慈祥的样子，蹲下身和陈落平视：“已经这么大了嘛，你看着太可爱了阿姨没有瞧出来，你可以原谅阿姨吗？”
祁郜看不懂女店员眼里究竟是什么神情，怜悯，疼惜，喜爱，激动，又有…敬仰？
祁郜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要说陈落，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刚被领养的孤儿，他二人也就是普通人，眼前这个女店员与他们素不相识，为何会有这么多感情？更何况是敬仰？
他没轻举妄动，侧头看着身旁的陈落，想看他会怎么回答。
被自己牵着的小手微微攥紧了一些，祁郜能清楚的分辨出陈落的声音没有刚才那样冷，只是声音更低，像是害怕被人听见那般，低低的一声“谢谢。”
女店员冲陈落微微一笑，又仰头看祁郜，“这位先生是要给小朋友看衣服吗？”
店员莫名投来的善意没有让祁郜感到无措，相反，他似乎在某一瞬间忽然有一个猜测，关于女店员态度原因的猜测。
祁郜没有表现出其他，浅浅点头，“是，麻烦你看看有没有适合他的。”
女店员笑着点头道：“好的，不过让小朋友一起挑挑吧，主要还是看小朋友喜欢。”
祁郜温和笑道：“自然。”随即轻点陈落的手，轻轻松开，示意陈落跟着女店员去挑衣服。
陈落也没矫情，由着女店员牵着他的手离开。祁郜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沉思着，忽然对异空间的穆封说道：“穆哥，我有一种感觉！”
穆封哦一声，声音淡淡道：“什么感觉？”
祁郜语气笃定，“这个小姐姐很喜欢主角！”
穆封语气无波无澜，“主角嘛，受欢迎很正常。”
祁郜立马否认道：“不！以我多年看小说的经验，她的喜欢更像是看偶像的喜欢。”
那头穆封许久没有说话，祁郜也没催，静悄悄看着一旁挑选衣服的两人。
虽说是两人一起挑选一副，却基本是女店员给陈落拿衣裳，问陈落喜不喜欢。陈落不怎么说话，只是在店员问他的时候点点头，轻轻“嗯”一声，有时沉默不语一点不动，那就是不喜欢。
或许是画面过于温馨，以至于祁郜看得入神，在穆封出声的时候被吓得一哆嗦。
“你的感觉没有错
那个女店员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准确来说，她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
祁郜挑眉问道：“传书者？”
“是也不是。她在另一个世界死亡后，因为一些原因灵魂被带到这个世界，无法投入轮回。”
祁郜沉默半晌，问道：“那这具身体原来的灵魂呢？”
“就在她身边。”
陡然一瞬，祁郜看见跟在“女店员”身后的灵魂，那灵魂被挤出身体倒是悠闲，跟在两人身后看“女店员”给陈落挑选的衣服，时不时点评上几句。
譬如这条裤子上的花有些丑，那件卫衣上的小熊挺可爱。总有能让她点评的地方。
最后等“女店员”给陈落选好衣服，她又吐槽上一句，“给他选的衣服都挺好看，怎么自己穿的就这么丑呢。”
祁郜嘴角微微抽搐。这女店员心理真强大。
“女店员”牵着陈落，另一只手提着几件衣服，“先生，这几件是小朋友喜欢的，你看看要给小朋友拿哪件？”
“女店员”将衣服依次挂在旁边的展示架上。
嚯，这几件衣服，说不上一模一样，却也算是有七八分相像，笼统的白、黑、灰三个颜色，两件薄款的卫衣，两件宽松的短袖 T恤，一条灰色长裤，一条黑色长裤。
“不是吧，十一岁的小孩不应该穿奥特曼吗？”
异空间的穆封便是沉默，沉默过后又开口：“你说的那是六七岁的，十几岁的再幼稚也不会穿奥特曼。玩抽象的除外。”
祁郜表示不理解，低头去看陈落，“喜欢吗？”
许久陈落都没有说话，正当祁郜以为他不会答话时陈落出声了，“喜欢。”
祁郜应一声，看向“女店员”，“再拿两条裤子…”话说到一半，他突然转头看陈落，“要不要自己挑？”
陈落摇头，“差不多的就行。”
“女店员”闻言从一旁拿了两条差不多的出来。
这大件小件的提着往收银台走，难免惹眼，一旁没插上手的店员瞪大了眼看着这边。
她们看了全程，前后也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怎么也想不到就能挑挑拣拣带走一堆。这是什么速度？快节奏生活？
结算下来九百多，“女店员”打折索性降到八八八。
这数字吉利啊，就是肉疼！
“女店员”身后的灵魂无奈摊手，“你开心就好。”
结账后祁郜没有立刻接过袋子，而是看向“女店员”，“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女店员”茫然点头，就连她身后的灵魂也一脸懵。陈落被交给店里其他的店员照看，祁郜和“女店员”来到里间的休息室。
关上门，祁郜没有和她绕弯子，而是开门见山问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或者说，你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
“女店员”面露惊讶，整理措辞道：“你是？”
祁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道：“你的灵魂进入这个世界，会导致世界线改变，影响世界人物的生活。”
“女店员”急着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想过会来到这个世界…”
“我知道，”祁郜笑得温和，“这个世界有其他的病毒在影响，这才导致你的灵魂被强行拽进这个世界。”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言不那么强硬，道：“为了维持世界线，我们需要将你的灵魂带离，回到你的世界投胎。作为补偿，你也可以选择到投胎到其他世界。提醒一下如果是书中世界，你的生活会有限制。”
或许是一时间信息量太大，“女店员”沉默了许久，才堪堪问出一个问题，“如果我离开这个世界，那这具身体会怎样？”
她刚传来时，这具身体的主人刚在家中割腕自杀，或许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已经离开了，如果她也离开，这具身体会怎样？
祁郜像是早就猜到她会这么问，话落便脱口道：“你离开后，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会回到身体里。”
“这具身体的主人没有死？”
祁郜点点头，又对异空间的穆封道：“穆哥，可以让她们见一面吗？”
他这话是直接问出口的，两个女店员都听得见，期待的同时又疑惑“穆哥”是谁，在哪里。
穆封没应声，在祁郜身旁乍然出现，“女店员”被吓一跳，忽又瞧见身旁还有一人，又是一次惊吓，仔细看去，却瞧见身旁的人正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你看得见我了？”女店员问道。
“女店员”疯狂点头，“嗯嗯嗯。”
穆封适时出声，装作一副莫得感情的模样，“什么时候走。”
祁郜推推他，“急什么，”转头看向一旁一模一样的两人，“还有没有什么想做的或者想问的？”
女店员默默举手，“你们说世界线，那我原本应该已经死了，如果我突然活了不会有影响吗？”
祁郜抿唇，“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是…”他犹豫再三，还是说道，“你在剧情里只是一个沾不上边的路人甲，你活过来并不会影响剧情走向。
“当然，这只是相对于这个剧情而言，在其他的剧情里，或许某位作者笔下，你就是主角。你的复活，可能是作者不舍得你死去。”
祁郜看着女店员，认真道：“当然，是继续留在这个世界，还是按照原来的走向离开，全凭你的选择，我们没有资格插手你的选择。”
女店员走神像在思考什么，忽然另一个“女店员”出声道：“我想和她单独说些话可以吗？”
祁郜笑容可掬，点头道：“请便。”说罢转身走出休息室，穆封也在同一时间消失。
服装店里，店员看见只有祁郜一人出来，也不好上前询问什么，只是站在一旁，趁着没人的间隙打量这位灰毛帅哥。
祁郜走到陈落身边蹲下身与他平视，“还需要再等会儿。无聊吗？”
陈落摇摇头，祁郜也不再多言，从兜里掏出一颗糖给他。
一大一小没有离开，祁郜从刚买的衣服里拿出一套，让陈落进更衣室换衣服。
空间里穆封问祁郜，“你每次都给 NPC 留时间闲聊，难怪完成不了任务。”
祁郜坐到一旁的皮制座椅上，只是悠悠道：“穆哥，你知道吗，有一种抑郁症患者，可能永远无法开解自己，但却希望同样深陷泥泞的人活下去。”
“比如？”
“比如被拽到这个世界的女店员。”
几句话的功夫，陈落就已经换好衣服走出来。不得不说“女店员”的眼光确实不错，这几件衣服随便搭配一套都很适合陈落。陈落本身又是瘦极了的身材，一眼瞧过去就是一个小帅哥，引得店里的几个店员一阵惊叹。
正巧“女店员”打开休息室的门叫祁郜，便又将陈落交给几个店员。
祁郜问女店员：“想好了吗？”
女店员点点头，“嗯，”她抬起头，那张普通长相的脸此刻仿佛添了几分美，“我要继续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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