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攸虽然没跟林焉说过绝杀阵名字就是不相离,但教过林焉理论,林焉尚且知道,白楚攸不可能不明白这样做的后果。
怎么会这样……
“白乐乐……”
林焉只叫出一声,心里酸涩得厉害,猝不及防就红了眼,再说不出话来。
阵反了,画阵之人出去后便没法改变。如果可以,林焉宁愿替白楚攸去当这个守阵人。
林焉哽咽着,继续道:“你别死。”
守阵人要活,就得以阵中之人为祭。
要救阵中之人,则需以守阵人为祭。
不相离的意思是:守阵人与阵同在,永不相离。
“你别死……”
林焉又重复了一遍。
哪怕现在阵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想要出去就必须以其中一个为祭,林焉仍然不想要白楚攸死,这是一个怪诞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的想法。
“先别急,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一定有两全其美的主意,能让我们都出去!”林焉语速很快,还有些着急,生怕白楚攸在此刻做出什么荒唐的决定,“阿楚,总有办法的,你别急,大不了我跟你一辈子待在这里不出去,我们就都能好好的,谁也不用死。”
白楚攸沉默着不说话。
教林焉理论的时候,林焉大概是又走神了,没听到他还说过,肉身进入不相离的人,阵外时间超过十日,必死无疑。
“听我的,咱们先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商讨该怎么办,好吗?”林焉很难克制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白楚攸低着头想了一下,终于点了下头。
今日是个例外,白楚攸允许林焉进入他的房间。白楚攸太累了,早早躺下,又不想太快睡着,随手拿了屋里的书看着,林焉不睡觉,趴他床头一直看他身后窗缝透进来的月光,一时之间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白楚攸看书,林焉看他身后的月光,他们都不说话,事实上林焉没看月光,白楚攸也没看书。
林焉先打破沉寂,颇为认真道:“阿楚,我不想当你徒弟。”
白楚攸也颇为认真问他:“那你要当我师父吗?”
“不当你师父。”也不当徒弟。
不想当徒弟,不想叫师父。
白楚攸说:“没有师徒关系,我们就毫无关系了。”
“师徒关系好吗?”林焉问,“你看你师父和白樾师兄,稍微留点心眼就能看出他们不是普通的师徒关系。”
白楚攸不懂,问林焉,“他们还有什么关系?”
林焉没再吭声。
不好说。
太复杂了,一团乱麻。
林焉短暂的走过四季,也悟出了一些道理。炎夏与冰霜不会相遇,四月没有白雪。
白楚攸放下书,盖好被子,闭了眼,说:“我要休息。”
林焉还在想着自己心事,喃喃出声:“原来四月雪是遗憾。”扭头看着白楚攸,问:“阿楚,春日宴是什么意思?”
白楚攸似乎睡着了,没有回他。
林焉看着白楚攸安静的睡颜缓缓道:“你不说话,我就当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春日来临,万物复苏。
在春日成婚,永不分离。
一闭眼,时间似乎过去好久,说不清的情愫埋葬在绝杀阵中,四季更迭,昶安的春日似乎到了。
林焉还没睁眼,就听见枝头鸟雀鸣叫,今日似乎是个好天气,阳光透进纱窗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惬意地想翻身再多睡一会儿。
手一动,似乎惊醒了身旁的人,白楚攸睁着眼,无辜地看着他。
“白乐乐?”林焉有些欣喜若狂,白乐乐怎么睡在他怀里来了?
白乐乐整个人都往他怀里缩,闭着眼说:“起床,做饭去。”
“好,好啊……”林焉不明所以,只是下意识先说好。
林焉还没给白楚攸做过饭吃,一激动,张罗了整张桌子的菜,每道菜都要让白乐乐尝上一口,仔细跟他形容味道。
说着说着,林焉有些纳闷,像是才想起来他们此时应该还在绝杀阵里,不禁问:“白乐乐,我们不出去了?”
白乐乐吃的很开心:“你想出去吗?”
林焉不知怎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出去后还能这样看你吗?”
白乐乐边吃边摇头:“不可以。”
“那我不出去。”林焉摇着头,斩钉截铁道,“我们不出去了,就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好吗?”
白乐乐笑了笑,说:“好啊。”
视线放大到四周,他们居然已经回了水云间,窗外的木樨花瓣被风吹到室内,满室芳香。
林焉感觉有些不真实,诧异又问:“白乐乐,我们已经回来了吗?”
白楚攸已经进屋,“嗯,有我在,还会让你回不来吗?”
“啊啊啊白乐乐!!!”林焉捧着白乐乐的脸亲了又亲,喜悦心情写在脸上,“我就知道,白乐乐最厉害了!不相离这样的绝杀阵也不在话下!”
忽然想起白楚攸的伤来,林焉焦急地要看胸膛的伤,“白乐乐,你伤怎么样了?”
白楚攸主动拉下衣襟给他看,“你看,已经好了。”
“腹部旧伤呢?”林焉又问。
白楚攸就有些为难,不给他看,解释道:“那里的伤,得成了亲才让你看。”
成亲?
白乐乐主动说要成亲?
林焉觉得自己在做梦,猛掐胳膊一把,痛得他呲牙咧嘴。
“如愿湖有独特的风雪之景,大雪过后生冰霜花,晶莹洁白,冰清雅致,旭日东升时浮光跃金,我听好多人都说好看,咱们成了亲就一起去看看呗?”林焉对风雪之景毫无兴趣,只是想和白楚攸一起去看,又实在不知道去哪儿,他从小过得不怎么好,连听过的地方都少之又少,想带白楚攸去玩,翻来覆去也只找到这么一个能去的地方。
“雪原日出,我还没见过呢,想必是全天下最好看的风景,陪我去看看嘛。”林焉实在太想和白楚攸一起出去玩了,白楚攸要出去,也一定得带上他。
白楚攸轻轻“嗯”了一声,林焉心情好了一整天。
白楚攸到了逶迤山后没吃过多少太好吃的东西,林焉心疼,日日自己做饭,偶尔下山买点蜜饯小食,白楚攸吃的时候,林焉就在旁边给他形容味道,白楚攸笑起来很好看,就好像真的尝到了那些味道。
林焉也亲自种菜,累了,余光瞥见周围开满了怒放的野花,猜想白乐乐应该会喜欢,于是扔了锄头去摘野花。
“林曜生!”白乐乐来叫他,隔着老远开始呼喊。
“我给你熬了鸡汤,快回来喝!”清凉春风掀起白乐乐衣角,鲜衣怒马少年时,白乐乐身上好像永远带着仙气。
林焉心里突然涌起担忧,害怕再不跑过去,白乐乐就要转身离开。
于是捧着半束还未成型的野花朝白乐乐飞奔而去,白乐乐在原地等着,背着手,笑眯眯地等林焉过去。
却在两人中间只隔了十来米时,张开双手奔向林焉,毫不犹豫往他身上跳,幸好林焉反应快,及时抱住他,随着惯性转了一圈才稳住身形。
白乐乐抱着林焉脖子笑。
野花散落了一地,没人在意。林焉觉得自己心跳扑通扑通跳得好快,但是白乐乐笑得太开心了,他便不忍心大声跟他说话,只紧张道:“万一我没反应过来,让你摔倒了怎么办?”
白乐乐一只手卷起林焉几缕发丝,缠绕在自己指尖把玩,眼睛却始终盯着林焉看,笑着问:“你会让我摔倒吗?”
林焉头都要摇断了,坚定道:“不会。”
白乐乐继续笑着,开心道:“我知道你不会。”
远处的花海翻涌,山谷的风里混着花香,芳草丰茂的原野处处是春天的气息,野花遍地,林焉这才意识到他讨厌的不是花香,他更在乎种花的人怎样看他。
想要,种花的人目光永远落在他身上。
“白乐乐,这是梦吧。”林焉一眼不眨,艰难说出这几个字来。
白乐乐只是笑。
“我们还没出去,对不对?”林焉内心陷入挣扎,既想要这是真的,又怕梦境外的白楚攸做傻事,“你是守阵人,你可以让我做梦,梦里是我最想要的。”
白乐乐不要他抱,背对着他,似乎很无奈,劝道:“你不该在这个时候醒。”
“那应该是什么时候醒?”原来真的是梦,林焉难以冷静,“做着黄粱美梦,一觉醒来发现已经安全了是吗?”
林焉在周围空旷的地方转上一圈,朝着天空大喊:“白乐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别做傻事!”
给他造梦的人什么也听不见。
林焉一直喊着:“白乐乐!!!”
“白楚攸!!你让我醒来!”
林焉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想着梦醒的办法,白楚攸说:“非出去不可吗,危险解除之前,你还是待在美梦里比较好。”
林焉猛地回头问:“他知道我做的什么梦吗?”
白楚攸说:“他是给你造梦的人,如果他想看,就可以知道。”
林焉再问:“他会看吗?”
“……”应该不会,白楚攸说,“如果他发现梦里是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我,他不会让我活到现在。”
林焉再次紧张起来,朝天大喊:“白乐乐!白楚攸!!你让我出去!!让我醒来!!”
“算了,既然被你知道了,就送你出去吧。”白楚攸说着,催动灵力,周围便有温暖灵流包裹全身,“谁让我们一样渴望好好活着。”
谁让,被幻化出来的我是他的一部分呢。
白楚攸垂头,闭眼后睁开,眼神蒙有水雾,像无数次生病时见到的那样。
脸上再无轻松的笑意,一双眼眸被悲哀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焉恍惚觉得,他好像真看见了白楚攸。
“林曜生……”白楚攸似乎很不舍,“闭眼。”
林焉闻言闭了眼,心里传来钝痛,毫无道理的永不停息的痛。
好像要失去。
好像已经开始失去。
林焉没法忍受这种失去的痛,悲伤道:“可以睁眼了吗?”
白楚攸说:“可以了。”
林焉睁开眼,周围毫无变化。
带着几分木讷问:“结束了吗?”
白楚攸说:“还没有。”
林焉便道:“我还需要做什么?”
白楚攸不言,歪头,在林焉唇上留下很轻很轻的一吻。
现在,才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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