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刚过,逶迤山的山门被不速之客一掌劈开。
林焉疯了似的闯进逶迤山,在学堂找到已经能给新弟子授课的柯昭,冷声质问:“当年我送阿楚去溪南找你,他怎么醒的?你给他吃的什么药?他为什么那么快就能痊愈了回去找我?”
这样时不时就要去逶迤山闹上一番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柯昭已经能自如应对:“我不知道。”
柯昭摆摆手让新弟子们别害怕,捡起被碰掉的书,拍着上面灰尘,淡淡道:“他听说你进了绝杀阵,睡了一会儿,就下楼了。”
林焉问:“什么异常也没有吗?”
“……有。”柯昭回忆那日发生的事情,“他头发白了。”
那日柯昭和小八守在门外,门开时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见白楚攸满头白发要下楼,等他们急匆匆跟下楼去,那些白发就跟没出现过似的,匪夷所思。
“我问他头发怎么回事,他说是灵力消耗太多。”柯昭说,“他死后我们才知道他心没了,头发变白,不是灵力耗尽的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林焉已经猜到答案,只是不肯承认,“什么梦境散了早点清醒,他什么都知道,他骗我!”
柯昭抬眼看他,唇角扬起嘲讽的笑,“这话你问谁呢?”
林焉无礼,柯昭也不让他痛快,“多少年了林曜生?你不如等你也死了亲自去问问他。”
林焉顿时如被蛇蝎蛰伤,逃也似的离开。
他才不死。
他不能死。
他恐惧于这世间再留不下一点白楚攸存在过的痕迹,他去到水云间,在衣冠冢前坐上好久,上次说好的下次来会给白楚攸带好吃的食言了,他发泄似的吃完冢前柯昭放的祭品,顺带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汤药也一口气喝完,胸腔剧烈起伏,还是难以平静。
他回到盛天府,去假的水云间,进门的刹那想着要是白楚攸走了该怎么办,心快要跳出来,悬到嗓子眼,如果真的已经走了,他会失控去死。
白楚攸在阁楼看书,感受到气氛异常,往下一看,林焉正怒气冲冲上楼,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书摔在地上,手心多了鱼骨匕首,按在白楚攸颈间,眼里的怒火快要喷出来。
林焉死死压制着,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激动,但难掩情绪,死死盯着白楚攸脸庞,一眼不移,带着滔天的怒气恨恨道:“白楚攸,我是如此想和你一起去死。”
白楚攸仰头看他,眼眸平静无波。
“你觉得我还能活多久?”林焉居然笑了,笑里带着疯,“千秋万载,你猜我会活到几时去死?”
白楚攸模样好不认真,似是仔细思考后说:“你会长寿,寿命万载。”
林焉突然疯狂地笑起来,笑声传出阁楼,飞往远方,蓦地休止,“你猜对了。”
他松开匕首,怜爱的摸摸白楚攸脖颈,生怕刚才激动之下划伤这里。
“老实说,其实我真的已经要记不住了。”林焉捡回被扔掉的书,翻到白楚攸看的那一页,恭恭敬敬将书塞回他手心,说,“师父啊,你的脸好模糊。”
他两手捧住白楚攸的脸,贴近了仔细打量,“我总感觉,你又要走了。”
“对……我在等你回来。”白楚攸对上他的眼,任他打量,“林焉,我要走了。”
“你看你,又这么清醒。”林焉难以克制地拥人入怀,仰头时眼眶湿润,“糊涂一点,白乐乐。什么都别想,糊涂就好。”
林焉喃喃着,“糊涂一点,不要走。”
白楚攸心跳好快,越来越快,在林焉胸膛发出气音:“林焉,你的呼吸好乱……”
林焉低头颤着哭腔道:“乐乐,我想吻你。”
白楚攸身体都软了,根本没法拒绝,眼睁睁看着林焉吻下来。
吻在额头,眉宇。
然后眼睛,鼻尖,下巴。
林焉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叫他:“乐乐,我的乐乐。”
每次叫这个名字,都有悲哀笼罩,听来万般不甘。
白楚攸被压在阁楼的长椅上,压在林焉身下动弹不得,那些密密麻麻的吻让他惊慌害怕,这样的林焉似乎疯魔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唤醒他。
林焉怎么能亲他,这不合规矩,太奇怪了。
白楚攸试着推开,但是林焉一向劲儿大,这样做只是徒劳。
林焉再次吻到脖颈时,他索性放弃了去推开,只颓败道:“林焉,我是你师父……”他还企图唤醒林焉最后的理智。
“我知道。”林焉轻咬他锁骨,哑声说,“我不在乎。”师父又怎样?爱了就爱了,是师父也爱,错乱也理所应当。
那些吻炽热无比,碰过的地方滚烫一片,白楚攸头脑一片空白,恍惚记起尘封已久的往事……好多吻。好多人要亲他。
他们说喜欢他。
他们说亲吻是喜欢。
好恶心。
太恶心了。
白楚攸身体细细地颤抖起来,压不住眼里惊恐,眼角含泪,无助地无声挣扎。
他反手抱住林焉,狠狠抱紧,掌心覆在林焉后背,对着心脏的地方挤压,指尖灵力缠绕,他想挖出林焉的心来看一看,是不是也如那些想欺负他的人一般黑。
偏偏林焉此时停住了亲吻,停在他耳畔细声软语:“我想每天都能见到你,每天陪你一起吃饭,一起晒太阳,再抱抱你,偎一偎你脸颊。”
林焉一只手抱住他的腰,另一手抚上后背,脑袋轻轻靠在他胸膛,脸不红心不跳道,“好想亲亲白乐乐,想把白乐乐亲哭,想看白乐乐被我亲哭。”
但林焉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白楚攸,所以他及时止损。
“阿楚别怕,我不亲了。”
“阿楚害怕的话,我就什么也不做。”
白楚攸还在发抖,因着这一句话指尖的灵力溃散,手软下来。
不挖林焉心脏。林焉是他徒弟,不是别人。
可不一会儿林焉又发疯似的吻下来,吻过脖颈,还在往下。
新长出的胡茬好扎人,林焉又凶又霸道,当真有要把白楚攸亲哭的架势,这次白楚攸被吓得忘了反抗,呆呆地望着头顶晃动的梁,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这是他徒弟,不是别人。
是唯一的徒弟。
他委屈到要哭出来,一掌推开林焉,而后坐起上身,整理好衣服,失望道:“林曜生,我以为上次已经很纵容你了。”
那次可以当做意外,这次呢?
要怎么骗自己这些都是正常师徒可以做的?
“我是你师父。”白楚攸再次强调一遍,“你不认也是。”
林焉被一掌拍在地上,有些发懵。
林焉突然笑了一下,做错事后讨好的那种笑,让人不忍心再责怪他。
白楚攸心跳还没平稳下来,强装淡定道:“你一直这么装着,不累吗?”
林焉歪头看他。
累啊,怎么不累。
“我怕阿楚不习惯身边全是陌生。”林焉说,“这个世间变得太快了,我怕你见到严肃冷血的我会不开心。”
白楚攸皱皱眉,“所以你假装一如从前,什么都没变。”
林焉纠正道:“我们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变。”
白楚攸心跳不仅慢不下来,且越发快速地跳动,惹得他呼吸都不顺畅,需要按住心跳,让自己冷静。
他问:“你还能做到把我当你师父吗?”
林焉拍拍屁股站起来,道:“阿楚本就是我师父啊。”
“你没把我当你师父!”白楚攸冷静不了,“会有别人家的徒弟想跟师父成亲吗?哪个徒弟连师父死了也不放过,拿着他穿过的衣服夜夜抱在怀里一起睡觉。”
白楚攸去过林焉睡的房间,在里面见到自己生前穿过的衣物,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一伸手就能抱住。
诸般委屈一起涌来,他感到屈辱道:“谁的徒弟会跟他师父躺一张床上,林焉,你也就是欺负我以前什么都不懂,故意作践我。”
“我没有!”林焉也没法再装得很冷静,“我怕你冷!你知道你夜里冷得跟个冰块一样吗?知道你经常夜里发烧吗?我不抱着你,不离你近点,等第二天发现你生病,早晚了! ”
“是!你是不用顾忌,你知道你不会死,但我一开始不是不知道吗?!我怕你死啊!”林焉说着,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后来你不还是死了吗?”
“……”白楚攸被他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愣愣的,眼都忘了眨。
林焉以前从来不敢这样凶他的,林焉从来没有凶过他。
“……不是,我,你别这样看我,我,我……”林焉被白楚攸感到陌生的眼神看得无措,声音都软下来,着急到掌心也被自己掐出血来,解释道,“我没想凶你,我太急了,我,我很怕,你别怕我……”
没有作践,没想作践,那时候林焉唯恐自己的龌蹉心思被人发现,从不敢叫人发觉情思,他压抑着自己,他不敢喜欢白楚攸,只有真的说服自己真的把白楚攸当作弟弟,他才敢开玩笑一样,哄着人成亲闹着玩。
但其实,那场婚宴,他认真了啊。
白楚攸还是愣愣的看着他。
林焉心乱如麻,不敢回望。
这张脸,跟白楚攸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再看一千次一万次,也还是会心动。
“你喜欢我?”白楚攸呆呆地问。
沉默许久。
林焉掌心的血一滴一滴往下淌,此时被戳破心思居然有些难堪,即使说过一次次喜欢,但被白楚攸亲口问出来时,就像一颗心被人翻了个底朝天,偏偏白楚攸还像是那种不会把他的心好好放回去,会翻完就随手扔掉的人……
林焉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冷声道:“阿楚,现在你才是真的被我囚禁,出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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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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