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 125 章

“阿楚……”林焉低声叫着,遗憾叹息,苦笑着,一只手覆上白楚攸眼睛,在白楚攸反应过来前,另一只手已经抬起,他要自毁灵脉。

瞬间,林焉一头乌发刹那间泛白,变成与白楚攸头发一样的花白发色。

随即偷偷抹掉嘴角的血迹,不叫白楚攸发现这变故,在他反应过来前,割掉自己的一缕白发放到白楚攸手里,“阿楚,现在我们都白发苍苍了,我们都是小老头。”

白楚攸已经没精力去问林焉头发怎么也白了,他只是出神地望着铜镜里的场景,两个满头白发的人依偎在一起,远远望去,跟幻境里有七分相似,如雪落了满头。

林焉说他们都是小老头,语气真得仿佛他们就是普普通通会生老病死的平凡人,两个人真的一起走到了白头。

手被林焉握着,十指相扣,白楚攸垂眸,望着手里的白发出神,听林焉在他耳边呢喃:“阿楚,我们也走完一生了。”

是好长好长的一生,用来怀念你的时光,远长于见过你的岁月。

白楚攸抬手,把林焉那缕白发放到眼前细细观看,看了好久,忽然道:“还没拜堂呢。”

都没有拜过堂,就跟着这人稀里糊涂走完一生,白楚攸面子薄,觉得这是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决定,也是最遗憾的事情。

林焉却说:“阿楚忘了,我们拜过堂了,在逶迤山,柯昭的生辰宴上。”

那场包括白楚攸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只是做戏的婚宴,林焉没有敷衍,他很认真。乍一上台,他便有那真是他的新婚之日的错觉,隔着红盖头偷亲白乐乐是一时冲动,情不自禁,因为那一刻他真的把白乐乐当成了要与他成婚的命定之人。

他也幻想过等白乐乐到了十八岁,就告诉他,他想娶他。

记忆回溯,白楚攸想起了那个被林焉和四师兄联合坑蒙拐骗掳去演新娘子的生辰宴。

也许算是拜堂吧。

拜了兄长师父,拜了天地,长辈在侧,礼数周全,台下有师兄弟祝贺,宾客满堂,好友祝福,点心作喜宴,茶水作喜酒。

台上还被林焉偷亲,晚上被骗着共枕而眠,如此,一场喜宴也算得以圆满。

白楚攸忽然喃喃道:“早知这样,当时应该掀了盖头,叫兄长看看,我成亲了。”

兄长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成亲了,真的好可惜。

“大家都知道的,阿楚,幻境里,你又嫁给了我一次。在我心里他就是你,所以我也想娶他,娶了他,你也嫁给我了。”

林焉一向油嘴滑舌,白楚攸想笑话他,但是已经没有多余力气。

他现在连睁眼都显得费劲。

“阿楚……”林焉唤他,“白乐乐……我的乐乐……”

白楚攸看不清了,靠着林焉胸膛,眼皮无力半阖。

“其实我喜欢听你唤我乐乐,每次听见,都很欢喜。”白楚攸最后对林焉笑着,用毕生最柔情温柔的笑容,用尽最后力气,想再看看铜镜里同样在看着他的男子。

可惜眼前一片模糊。

他回忆这些年林焉给他取过的各种名字,低声喃喃道:“哪儿有你这样的,离及冠还早着呢,就给人取那么多字……”

或许也不算字,只是林焉喜欢那样叫他。

林焉叫过他好多名字,最后挑挑拣拣,选了白乐乐。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愈加微弱,双眼渐感无力,那双曾经盛有漫天星河又如清泉缓缓流淌的双眼缓缓合上,再也没力气睁开。

生命力消散到最后,连说出这几个名字都费了他很大力气,林焉凑近了听,屏住呼吸去听,只能依稀猜出他想说什么。

“——悦悦,乐乐……”

“——欢欢,嘟嘟,还有,阿……愉……”

说到最后一个名字时,只能尽力说出一个“愉”字,嘴唇轻轻张合,再也发不出声,那声“阿愉”也无法完整说出口。

“阿愉,是阿愉……”林焉哽咽着、颤抖着,替他说出没能说完的话。牵着他的手放到唇边不住亲吻,从手腕亲到骨节,再到指尖,亲着亲着便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怎么能不说完就睡着,哪儿有你这样的。”

门外鞭炮声响,有人来敲门,林焉不管不顾,痛心地抱紧了怀里的人,好似白楚攸只是睡一觉,很快就会醒来。

“白乐乐……喜欢都不懂的话,一见钟情,是不是更难理解……”过往每一次唯恐你死去的惊慌失措,都是我无法言喻的深深心事。

然而白楚攸只是没有生气地闭着眼,喜庆的嫁衣在此刻看来格外讽刺。

外面的脚步声凌乱,说不出是哪里喧嚣。

而室内红烛映脸,万籁俱寂。

“白乐乐!!!!!”林焉哭到仰不起头,悲痛欲绝,只能绝望地嚎叫,希望沉睡的心上人能听见他的呼唤,心软回来。

“你醒醒啊……”

林焉听见自己声音抖得厉害:“不是说好了我一叫你你就得醒吗?你都睡了多久了,怎么还睡啊……阿楚,阿楚,别睡了好不好?你睁眼看看我!”

他低头亲吻白楚攸额头,含着悲痛一声声叫他:“阿楚能不能别走,不能走……”

白楚攸的唇角在往外渗血,五脏六腑破损,这副躯体也即将消散。

“阿楚……”

林焉给他抹去血迹,但血越抹越多,擦不干净。

“疼不疼?是不是很疼?”林焉宛若万箭穿心,也能感受到五脏六腑都破损的疼。

白楚攸没法回答,像睡着一样,闭着眼,睡颜很乖。

明明这张脸还是十七岁的模样,怎么他们之间隔了这么远的距离。

“白乐乐……不要走,不能走,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能这样……”

林焉把头埋在他胸口,那里本应该有心跳的地方,此时过于平坦,没有起伏,甚至能感受到里面缺了什么东西,空荡荡的。

心不见了,原来心真的不见了,心怎么会不见了!

林焉浑沌地想,白乐乐心不在了,他自己挖的,他怎么敢!

转念一想,模模糊糊想起自己当年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见到尸体,所以不信。

尸体没有,地府也寻不到残魂,为什么要让人失而复得再失去,这次再闯一次地府能不能寻到白楚攸……

地府!

对!地府!

“会好的,一定有办法的,乐乐还能听见对不对?乐乐只是累了,讲话也很累的,你安安静静听我说,好不好?”

林焉忍着悲痛,含着哭腔道:“白乐乐最乖了,白乐乐不要怕,我会去找你的,地府太黑,等我为你在盛天府点上十万盏长明灯,走路就不会再摔跤……你先去那里等我,我会再去抢你。”

可是,白楚攸哪里有机会能去地府。

说话的同时林焉心里其实很清楚,白楚攸上次都没能去,更别说这次。

铜镜里的人影左眼下方出现蓝色裂纹,从一点开始扩散,然后是脖颈,手,凡是能看见的地方,都出现了裂纹,白楚攸身体趋近透明,似烟雾般渐渐消散。

林焉心猛然一颤,宛若控制不住呼吸,窒息一样的苦楚席卷而来,他慌张在空中抓着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白楚攸消失的彻底,铜镜内,铜镜外,都不见了。

屋内是火红的烛光,窗外有皎洁的明月。

这一次,白楚攸会永远沉睡,带着说不出的遗憾,永坠深渊。

他的白乐乐,真正的消失了,什么都没留下。

再不会回来了。

林焉再次痛哭出声,跪在地上呜咽:“阿楚啊,我该去哪儿找你……至少该告诉我去哪儿寻你,地狱深渊,哪儿都可以,给我个机会啊,哪怕要寻上千年万年,我不会放弃的。”

林焉望着什么都没留下的双手,泣涕如雨,“你给我个机会啊!!”

房门被人从里面踢开,林焉恶煞似的站在门口,厉声叫着:“来人!来人!!”

不顾宾客质疑与疑惑,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抓紧时间吩咐:“去买十万盏长明灯,点满盛天府每个角落,去!快去!”

门口的人没反应过来,他一脚踢过去,麻木怒吼着:“长明灯!去买!去买啊!”

宾客盯着他,想问又不敢问,他撕了墙上红纸,终于崩溃一般,指着宾客叫滚,“滚!都滚!”

桌子被行色匆匆的人碰歪,院落杂乱无章,林焉掀翻一张张桌子,操起凳子往地上砸,盛放果子点心的碟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脚踩上去立即见了血。

林焉不知道疼似的在地上乱踩,血流了一地,夜色下看不清,他跪在地上拨开地面杂物,要腾出空间放长明灯,他迫不及待要去地府找白乐乐。

禁术开启的刹那,满室生辉,红烛相照,像无尽的业火燃烧,灵力激烈波动,熊熊大火似要把方圆百里都烧尽。

只是这动静只存在片刻,林焉拧眉,不受控地吐出一口血,指尖颤抖,源源不断的灵流突然间断,禁术中止。

灵脉自毁,灵脉自毁!没法开启禁术!

林焉感到迷茫的目视前方,余光里丝丝白发凌乱地在脸颊飞舞,丹田传来痛楚,要命一样地疼。

可随即另一股轻柔的灵力在身体里流转,像水一样流淌过四肢百骸,游走时还是那股熟悉的气息,陪伴林焉至今,好似那人不曾离去。

渐渐身体不再疼痛,发丝转为墨色,那股灵力慢慢消失。

林焉脑子好疼,紧绷着一根弦,将断不断,完全让人没法思考。

他徒劳地垂头,双手覆脸,掩面哭泣,指尖插进头顶的发,揪紧了不松手,手背青筋绷起,整个人伏在地上哭泣。

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受了伤,带着血,沾在脸上狼狈不堪,像白楚攸死在灵泽山巅时溅在他脸上的血一样,好烫,很烫。

林焉猛地仰头,对着虚空大喊:“白楚攸!你给我个机会啊!!”

“给我个机会啊!!!”

“至少,你在地府乖乖等我,等我去找你啊!!”

他崩溃大喊,喊到力竭。

“白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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