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躺在血泊里,歪倒在床边,很明显没了生息,白楚攸睁眼躺着,看着也快死了。
柯昭慌慌张张给白楚攸止血,按着他的肩膀,一声一声唤着他的名字,终于拉回白楚攸一点神智。
他的眼眸动了一下,心如死灰问了一句:“师姐也要欺负我吗?”
柯昭第一次训他:“说什么呢!我是你师姐,怎么会想欺负你!”
白楚攸闭了嘴,就这么看着柯昭,在她眼里只看见焦急不安,与担忧。
后来柯昭叫来掌门和师兄,不料白楚攸一看见他们就挣扎着要起来,牵动伤口疼得厉害也不停,他害怕这些人,怕他们也像二师兄一样,他怕会有更厉害的招压制,怕无法反抗。
师姐见他情绪波动太大,安慰道:“阿楚别怕,跟掌门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事,二师兄为什么会死,谁来过这里,说清楚了,我们好给你和二师兄主持公道。”
白楚攸说不清,他只看着白樾,目光好似在说:“兄长,能不能带我走。”
带他离开,随便去哪里都好,他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那么多人都想欺负他。
白樾好像看懂了他的目光,只是刚上前一步,就被掌门伸手拦住。
掌门不关心二师兄如何死的,又是被谁杀死,他只知道,白樾想带白楚攸离开,这是不可以的,白樾不能离开他,别想离开他。
他用心音跟白樾说:“要走可以,把我给阿楚的东西还给我。”
他给白楚攸什么了呢?
他给了白楚攸活下去的命。
他给的琉璃镜心早与白楚攸心脏融为一体,掏出来还给他,白楚攸必死无疑。
可白楚攸还在眼巴巴望着白樾,他那么疼也不哭,就想跟兄长走,可他的兄长站在人群里没朝他伸手,只是神色痛苦。
掌门嘴角升起一抹不带温度的笑意,继续跟白樾心音道:“收好你的眼神,再这么看他,下个月的药只能给他断了。”
见白樾垂首,断了要带白楚攸走的心思,掌门满意了,温柔地望着白楚攸,说:“阿楚好好休息,师父明日再来看你。”
至于二师兄,死便死吧,怎么死的无所谓,谁杀的无所谓,只要白樾活着,死谁都无所谓,白楚攸也无所谓。
……
林焉看起来很难受,又不能远离,因为他怕自己一离开,白楚攸就会悄无声息死掉。
白楚攸似乎又困了,上下眼皮在打架,他还在问林焉:“玩吗?大人间的游戏。”
林焉没有回答。
林焉很难受,他在竭力忍着。
白楚攸继续道:“你可以不用忍,随便摸,随便亲。”
然后把他带去屋里,随林焉想怎样,反正他现在没力气反抗……
白楚攸抬手抚上林焉脸颊,一寸一寸细细抚摸,眼里闪过恶毒,“不用忍,玩死我也没关系。”
想起过去那些恶心的人对他存的恶心的心思,他心里有恨,连带着对林焉也有了埋怨,他故意这样说着,故意让林焉难受。
白楚攸最讨厌有人想着怎样欺负他,他觉得恶心,无比恶心。但他不想杀了林焉,因为白乐乐那个笨蛋喜欢林焉。
想到白乐乐,白楚攸还好心提醒林焉,“只是我若死了,你的白乐乐就彻底活不成了。”
他泛着凉意的指尖从林焉下巴滑到鼻尖,再顺着鼻梁滑上眉眼,看这双眼睛里装的全是自己。这样的凉意并不能解决林焉的燥热,林焉感觉更加烦躁。
也是此刻林焉终于确认,白楚攸真的是故意的。林焉痛苦道:“阿楚,不要这样。”
白楚攸只冷着眼看他。
头晕的感觉再次袭来,白楚攸的手无力垂下,道:“你若敢趁我不清醒时欺负我,我会在醒来后立即杀了你然后自杀。”他最后说着:“没人能欺负我,我不许。”
妄想欺负他的人都要受到惩罚才行。
世上没人能再欺负白楚攸,即使是一贯被他纵容的林焉。
林焉埋头,不知所措,‘林焉’抱着咪咪回来时,只看见一个背影。
‘林焉’误会了,不声不响过来,不甘心地看着白楚攸,像被抛弃的未婚夫君,很委屈又不敢发火,道:“阿楚,你又让他亲你。”
‘林焉’把咪咪放进白楚攸怀里,不高兴道:“我不管,我也要亲。”
林焉出声道:“没有亲。”
‘林焉’不相信,“你当然会说没有,你都亲多少次了,我一次都没亲过。”
林焉道:“不信你问阿楚。”
‘林焉’变了嘴脸,向白楚攸撒娇:“师父……”
“……”
白楚攸头有些晕,沉默一瞬,还是伸出手。‘林焉’顿时嘿嘿笑得开心,抓起来猛烈亲着,力道之大亲得白楚攸手背疼,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
忽然手腕一疼,‘林焉’居然咬了下去,腕间涌出鲜红的血,‘林焉’整个人愣住,吃惊抬头,不知所措的看向白楚攸。
“没关系。”白楚攸另一只手的袖子遮住手腕,安慰道,“把咪咪抱进屋吧,我也该喝药了。”
“我不是故意的阿楚,我,我刚刚好像失忆了。”‘林焉’抱起咪咪,怎么都想不明白,愧疚到要死,被林焉一把扯开险些站不稳摔倒也没生气。
方才仿若被附身一瞬,恢复意识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咬伤了白楚攸,非他本意,但确实是他把人咬伤的。
‘林焉’很是懊恼,抱着咪咪回屋,死活想不通,与此同时林焉也咬上自己手腕,血液涌出的瞬间拉住白楚攸的手,两个被咬伤的地方碰在一起,血迹模糊。
“有什么意义吗。”白楚攸很淡定地问。
“没有。”林焉答。
毫无意义,只是突然想这样做,想血液融合,出乎常理地觉得这样他们很特别。
血迹顺着小臂蜿蜒流下,染红衣衫,白楚攸静静看着林焉不说话。
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感到疲惫不堪,林焉终于肯放过他,仁慈地为他止血,他仍旧安静看着,注视林焉尚在淌血的手腕良久,忽然轻抬他小臂,微微低头,缓缓靠近,在林焉受伤的地方轻轻舔了一下,尝到血腥的滋味。
随即两个人都愣住。
林焉没敢动。
白楚攸垂着眼眸看林焉手腕处的血腥,缓了缓,再次低头,忘我地大口吮吸。
“喝了我那么多血,这是还我的。”他喝了好几口,头还晕着,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还清了,滚出去,再也不要回来。”
林焉为他终于肯喝他的血而诡异的兴奋,闻言笑容僵在嘴角,难以置信,低声喃喃道:“血还清了,其他的呢?”
白楚攸难受的闭上眼,模糊着听林焉问:“教我的,为我报仇还不承认的一次又一次,这些,我该怎么还?”
唯一的牵绊,好像也只有这些还不清的点点滴滴。
白楚攸说:“不用还。”
不用还。
欠着点好。
白楚攸恍惚听见自己说:“我得休息一会儿,你不要叫醒我。”似乎清醒一瞬,又睁了眼,嘱咐道:“你叫着师兄回去,不要吵我。”
他这样子,是又要睡去,好久才能醒,林焉急忙问:“阿楚这次要睡多久?”
白楚攸眼眸澄澈,好清醒的看着林焉,说话已经没了力气,“不是说了嘛,一会儿。”
林焉要问个彻底:“一会儿是多久?”
“……”白楚攸沉默了会儿,才说,“大约,五六天。”声音越来越小,还不忘叮嘱道:“你出去,不要闯祸。”
林焉没答应说“好。”
林焉没出去,亲眼看见白楚攸完全没有意识,如梦里见过的那样,一个人靠着藤椅陷入沉睡,无声无息。
没有人照顾,也没人等他醒来,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
他没法抵御严寒,几乎是昏睡的一瞬间,冰霜缓慢地爬上他的衣襟,从骨节分明的手,到没有情绪的眉眼。
不消一会儿,霜雪将他完全包裹,藤椅外艳阳高照,藤椅内如临寒冬,宛若两个季节不相干的交界点,荒诞而和谐。
林焉握住他的手,握紧了,盯着他的眉眼一动不动,看冰雪瞬间褪去,从骨节分明的手,到没有情绪的眉眼,严寒褪去,一滴雪水从白楚攸眼角滑下。
这里的水云间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生机,有人日夜为他煎药,有人替他照顾咪咪,有人彻夜不眠一直守着,盼着他醒,盼着他在幻境坍塌前醒。
林焉一天天数着日子,不相离里时间很快,本以为五六天会很快过去,然而第一天就煎熬无比,日升日落极为缓慢,林焉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数了好久的数,抬头时还是晴天,太阳一点也没有要往下落的意思。
第二天林焉觉得自己还能等,他趴在白楚攸腿上一动不动,这个视角看白楚攸有别人看不见的温顺,白楚攸大多数时候总是很乖,不怎么说话,很听师父师姐和师兄们的话,也听林焉的话。
第三天白楚攸眉眼处又开始结霜,吓得林焉飞快抬手为他抹去,白楚攸脸色透着病态的白,不知道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做梦。
第四天,尝试给他喂药。一点也喂不进去。
太冷了,他身体太冷了,第五天,白樾把薄被换成厚厚的被褥,他身体还是很冷,林焉无比期待第六天的到来。林焉一整宿没合眼,希望白楚攸睁眼的第一瞬间就能看见他,林焉从晨曦破晓等到日落西山,又等到月亮高悬星辰漫天,等到第七日的阳光冲破云层出现,都没等到白楚攸睁眼。
于是林焉安慰自己,可能比五六天要稍微久一点,可能是七八天;第八天过去,又安慰自己也许还要多几天;然后是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好多个五天六天过去,林焉早已面色困倦,尽显沧桑。他不敢离开,他一动,白楚攸身体又会结霜。
太阳一次又一次升起,再一次又一次落下,等待没有尽头,春日过去,夏日过去,秋燥来临,大雪纷飞,林焉这才恍然,原来已经等过了一个四季。
雪越下越大,漫天飞舞,尽数落在头顶的伞面,林焉不敢松懈,一直站在白楚攸身后,厚厚的雪堆快要将伞面压破,他却只注意看白楚攸的脸,在想他今日会不会醒。
说好的五六天变成五十天,六十天,又变成五百天,六百天,没有尽头,林焉硬生生等了一个又一个四季,数不清是多少年,他感觉自己都老了,看向铜镜时入目的却是正值年少的青年模样。
不相离真是神奇,在这里面的事物不会变化,活在这里的人不会变老,只是一日比一日煎熬。白楚攸总不见醒,林焉后知后觉意识到,白楚攸说的五六天,指的是真实世界的五六天。
而这样长时间的昏睡,比这更长时间的昏睡,在他们进入不相离前,在只有白楚攸一个人时,曾上演过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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