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掌没有手软,白楚攸打他时是奔着一定要摆脱他的心思去打的,林焉只觉得胸腔里肺腑都被打的移了位,气的够呛,“不是说好了不收徒吗?为什么还跟着他走?”
若不是现下疼得慌,林焉真想拿刀架他脖子上非要逼问出个为什么。
叶子慕见停,揽着白楚攸肩膀的手用了力,推他进城,说:“师父别听,那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弟子这就让人把他赶走。”
白楚攸迷迷糊糊听不真切,两个声音在脑海里打架,弄得他头好疼,分不清到底该听谁的。
他是有个徒弟没错,但林焉的声音也很熟悉,他恍惚记得林焉跟他一起来的。
“白乐乐!”
林焉又在叫他。
“师父。”
叶子慕也在叫他。
头好疼。
算了,跟林焉不熟,跟徒弟走才是对的。
“白楚攸!”林焉再次叫道,“师父!”
是想听他叫他师父吗?林焉想着,师父,叫他师父,他有了徒弟,就不能再收徒了,于是又叫一遍:“师父,我才是你徒弟。”
这一声宛若晴天霹雳,白楚攸一下子从混沌中惊醒,总算把徒弟与林焉是同一个人对在一起。
小指上的线还在拉他回去,他像是彻底清醒过来,后眼疾手快跟上次一样往心窝刺入冰刺,换得片刻清醒步步后退,拉上林焉就走。
“师父!”叶子慕没想到他还能清醒,快速给思清使着眼色,思清手忙脚乱释放出大量的灵力,妄图继续控制白楚攸。
白楚攸拉着林焉刚走出两步,再次被叶子慕带来的人围上,耳畔又响起思清的铃铛声,他得凝神好一番自控,才免于被思清叫回去。
“什么意思?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你们要恩将仇报吗?”围住他们的人都带着獠牙面具,不动时有些瘆人,林焉下意识将白楚攸护在身后,但自己也有些不确定能不能带白楚攸跑出去。
叶子慕嘲讽笑着,倒要看看他们怎么离开,倒是思清有些于心不忍,偷偷摸摸停止了释放灵力控制白楚攸,小心翼翼挪到他身边,悄声道:“别走了,少主不会让你走的。你留下的话,你徒弟还能离开。”
白楚攸望着自己被牵紧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林焉牵着他,是十指相扣,像是生怕他跑了,抓得紧紧的。视线上移,是林焉厚实的肩膀,侧脸的棱角始终紧绷着,林焉在紧张。
白楚攸张张嘴,跟思清说:“我不留下,他也能离开。”他没甩开林焉的手,就这样继续握着,没意识到这样在别人眼中看起来会有些奇怪,“林焉是逶迤山弟子,你们伤他,我师父不会放任不管。”
他说得对,毕竟是无爱之城有求于逶迤山,若是帮完忙结果人回不去,不仅得罪逶迤山,传出去更是名声不好。
“少主就是这样想的,不然你以为你徒弟能安然活到今天。”思清嘟囔着,“但是少主今日心情不佳,不会放过你徒弟的。”
叶子慕是个十分执着的人,第一次见面白楚攸就知道了。
他本是误入无爱之城的边境,没想到就被恰好外出的叶子慕看见,半开的阵法还没成型,就碰上对他的阵很感兴趣的叶子慕,当即跪下要拜他为师,给他吓得都不会说话,懵懂之余是一路跟着他下山的掌门师父出现,及时斥走叶子慕,将他带回逶迤山。
本以为叶子慕只是随口一说,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谁知这人执着得很,追去昶安日日候着,拜师的贴子递了一封又一封。
思清回头看自家少主越发阴沉的脸,再次劝道:“你再动用灵力的话,会死的。你死了,你以为你徒弟还能活着出去吗。”
剑拔弩张之际,林焉终于发现偷偷溜过来的思清,回头一瞪他,呵斥道:“滚开!”
思清一生气,回瞪回去,不怕死的立即挽上白楚攸胳膊,要拉他走。
“你敢走试试。”林焉对白楚攸说,“我说过,我脾气不怎么好,别逼我。”
身体好疼,到处都疼,被思清挽着的胳膊疼,被林焉十指相扣握紧的手指也疼,白楚攸眼神躲闪着林焉,内心其实有点无措。
毫无疑问,留下的话,林焉会杀了他和叶子慕,不留下,叶子慕会杀他和林焉。其实也有离开的办法,只是思清仿若知道他想干什么,挽着他胳膊的手不知使了什么劲,完全让他没法施展灵力。
“白乐乐。”林焉目光坚定异常,抱着赴死的决心道,“大不了一起死在这里,你不要留下。”
后面响起一阵清脆的鼓掌声,叶子慕笑着,语气极尽嘲讽,“林曜生,我尊称你一声师兄,还真是给你脸了是吧?”
“思清,回来。”说完一挥手,身边的侍卫蜂拥而上,思清慌慌张张躲回叶子慕身边,林焉拦在前面,应下所有杀招,凡是可能伤害到白楚攸的人,都被他一一拦下,即使吃力,也不放开握紧的手。
所有杀意好像都与白楚攸无关,他什么也不需要做,叶子慕本意不是杀他,林焉也护着他,他像个旁观者,看这场因他而起的不必要的纷争,神色浮现迷茫。
林焉不该跟他来的,他早应该知道,叶子慕不会放他离开。
这两人,一样的固执,得不到就毁掉,早该猜到的,偏执的人大多都是这心思,囿于道德束缚,约束自己,才免于杀生,祸乱人间。
他是这样想的。
手指好疼,林焉还不放手。
白楚攸眉眼低垂,另一只没被握着的手渐渐聚起磅礴灵力。
“不要!”思清突然失声呐喊。
林焉正一脚踢开一个涌上去的侍卫,专心拦着所有要杀他们的人,听见思清声音愣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握着白楚攸手的那只手手心被塞入一把冰冷剑柄,而他一直舍不得放开的手,渐渐脱离手心掌控。
视线上移,看见白楚攸黑丝里夹杂着白发,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你一直想要的灵剑……”白楚攸说,“给你了。”
周遭仿若安静下来,攻击都停止,林焉低头看手心的灵剑,剑柄冰凉,剑身泛着幽幽寒光,他却感到温热,隐隐透着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什么意思?”林焉莫名恐慌,“头发怎么回事?”
白楚攸如实道:“召灵剑出来,有点麻烦。”
林焉这才问灵剑的事:“哪儿来的?”
“我的。”白楚攸简单道。
林焉思绪复杂,“你一直有,却骗我说没有?”
“……嗯。”白楚攸神色未变,只是脸上毫无血色,越加苍白。
手心空落落的,只能抓紧衣衫,才弥补突然空掉的失落。白楚攸转身朝叶子慕走去,跟林焉说:“回去吧,水云间是你的了。”
步步远去,越走越远。
林焉伸手一捞,碰到半点轻盈衣衫,拂手而过,一闪而逝。
灵剑好似能感受到林焉悲伤,从剑尖往上,暖意流淌在手心,安抚似的,诉说陪伴永远都在,林焉一晃神,才意识到灵剑已经认他为主。
白楚攸在叶子慕面前站立,头发还是半白的样子,说:“现在他想走便走,你拦不住他了。”
叶子慕微微笑着,为他褪去白发,还他黑丝,“那么,欢迎师父留下。”
“别叫我师父。”白楚攸说,“教完你想学的东西,我就走。”
“也行。”叶子慕也松口,招招手,遣散所有侍卫,伸手迎白楚攸进城,“小仙君里面请。”
“白乐乐。”眼看身影越走越远,林焉不死心地喊他。
他没回头。
“白楚攸!”林焉又喊。
他还是不回头,脚步没有半分停留。
那三个身影即将进入城门,林焉袖子里的手微微一动,一张画满凌乱符号的黄纸符咒凭空出现夹在指尖,林焉这次真的,做了十足打算弑师,可是就有一股得不到就毁掉又舍不得也放不下的气堵在心口,难言的情绪堵得他好不难受,还半点不敢泄露出去,心中一阵酸涩。
几度抬手,手里的符咒已经被点燃,他静静望着白楚攸离去的方向,一拖再拖,想让他多在人世停留瞬间,不急着杀他,可直到火舌将符咒燃烧殆尽火苗卷上手指传来滚烫痛感,他也没把符咒给白楚攸用上。
手指已经被烧伤,红红的,应该是钻心的疼,他却跟感受不到疼似的,维持着这个姿势站立好久,盯着白楚攸背影望来望去,须臾抬头看天,再看看陌生的这一切,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拍拍掌心符咒燃尽剩余的灰,握紧了满心满眼都想得到的灵剑,无比潇洒地离开。
感觉到背后视线离去,主城的门随之合上,白楚攸缓缓抬手,朝着自己胸口奋力一击。
“你疯了!”思清被吓得瞪大眼睛,想阻止已经晚了,白楚攸已经站不稳,双眼缓缓合上,头颅往后仰倒,幸好叶子慕眼尖,及时接住他。
叶子慕心情复杂,问思清:“为了不收徒,居然想自尽吗。”
思清把着白楚攸的脉,犹犹豫豫道:“我觉得不是。”
叶子慕看他一眼。思清说:“少主,我觉得他最需要治的不是身体上的病,是心病。”
叶子慕抱起白楚攸,边走边问:“怎么了?”
“他有心疾,不太正常。”长久郁结于心,已经很严重的样子,思清一开始还不确定,可是现在白楚攸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有点失控,“他味觉已经消失了,下一个可能是眼睛。”
叶子慕随口一问:“怎么治?”
“没法治。”思清一摊手,“得找到心疾的原因啊,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有点说不出的,疯疯的,难以言喻的正常。
叶子慕说:“心疾就算了,能拖到教我就行,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治的?”
“他……”思清有些说不出口,“他魂魄已经不全了。”
思清很是苦恼,“而且他自己知道,他还让我在他死后给他的残魂留住记忆,我怎么可能做到嘛。”
“残魂?”叶子慕一愣,低头看着白楚攸,十分惊讶,“魂魄残缺,他现在还能活?”
“能啊,他不太一样。”思清没有说出白楚攸的秘密,“总之,他不能继续这样子下去了,要么我先治好他,然后让大巫师给他补魂,要么少主您直接掏出他心脏,他就彻彻底底活不了了。”
思清斜眼偷瞄白楚攸,嘟嘟囔囔道:“他现在这样,太容易受伤了,左右是痛苦,不如给他个痛快。”
叶子慕忽然笑出声来。
冷声道:“要痛快,得先让我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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