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陆昃来之前就确认过了,演武场周围除了前来搜寻狻猊无果而返的叛军,基本没有其他人,绝大多数的兵力都集中在皇宫主殿的方向。
狻猊明明就大喇喇地趴在这里睡大觉,却没有人发现他,甚至周围也没有人保护他。
很好推测,看来连妖都皇宫的自己人也没找到狻猊在哪儿。
陆昃挪开小香炉,将狻猊拎起来抖三抖:“劳驾,该醒醒了。”
狻猊这才睡意朦胧地睁开双眼,打了个哈欠:“……不知道,你决定,问微昙。”
陆昃:“……”
哟,这小子甩手掌柜当得可以啊,比他还顺溜。
仿佛是终于看清了眼前是个陌生人,狻猊慢吞吞地重新打量了陆昃一圈,又看了眼不远处埋头撬地板的楚休明:“劝你们别撬了,虽然她也不稀罕这青梧木,但她更不喜欢别人乱动她的东西,现在跑还来得及。”
陆昃笑道:“先管管你自己吧,妖王离宫之前将掌权印留给了你,现在螣蛇和四象卫虺蛇带着大军打进了皇宫,正四处抓你呢。”
狻猊还是慢吞吞地道:“哦,所以你是来救我的啊。”
陆昃意味深长:“我是来抓你的。”
狻猊:“早说嘛,我可以给你求求情,让微昙把剩下的边角料——啊?”
看楚休明终于将一整块巨大的青梧木撬了出来,陆昃拎紧拼命蹬腿挣扎的狻猊,从博古架上随便找了个最便宜的储物戒指:“休明来,把青梧木放进去。”
楚休明应了一声,抬头,猝不及防就和瞪着眼珠子跟陆昃较劲的狻猊对上视线:“……师父,你从哪里抓了条狗?”
狻猊气得颈脖上的毛全都炸开了:“你这没眼力的小蛇妖,吾乃瑞兽狻猊!”
陆昃仗着鸣蛇的修为,轻而易举地按住了狻猊的所有挣扎:“旁边桌案上捡的,上贡给螣蛇城主估计能讨不少赏呢。”
楚休明难得聪明了一回,配合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城主…大人!”
狻猊连忙道:“别啊!吾乃天道宠儿,集天下气运于己身,你明明也知道我的身份,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将我送给别人呢。螣蛇那老东西指不定会把我扒皮煮来吃了,但只要你答应不杀我,我可以帮你实现心愿!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想见的人,留我在你身边,指不定那东西那人下一秒就从天而降了呢!”
陆昃嗤笑一声,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佯怒道:“你是在挑拨离间么?”
楚休明赶紧跟上:“就是!”
陆昃点点他的鼻吻:“管不好你的嘴,我就亲自帮你管。”
话音刚落,陆昃在他后颈轻轻一捏,狻猊便一声不吭地垂下了头,昏死过去。
就在这时,陈列室大门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陆昃将软趴趴的狻猊往楚休明手里一塞:“抱好,准备传送。”
他随手使了个障眼法将缺失的地板遮了一下,掐指一比划,师徒二人就化作两道流光,嗖一下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大明妖王抬起眼。
狻猊昏迷,牵动了她设下的保护术法,狻猊眼前最后一幕也随术法传送过来。
正是“面目狰狞”的鸣蛇亲卫和他背后显得十分眼熟的兵器陈列架。
休祲剑仙归来,来自四面八方的妖魔鬼怪都想将灵识投过来看看情况,因此她那贴心的三师弟提议将赤墀峰顶布下断绝窥探的法阵,这一阻隔,正巧也断了大明皇宫发来的消息。
彼时那位假的休祲剑仙刚好表示,他要将邬如晦的故居晚照台烧个一干二净。
跟那群只知道转了不知道几手的故事的世人不同,休祲剑仙的其他徒弟,尤其是第二个拜入师门的大明妖王,越接近那段往事的真相,心情就越复杂。
大明妖王心中一瞬间掠过许多念头:
羌杳这蠢货操纵这么个假人说这种蠢话,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激怒自己这种对大师兄始终恨不起的师弟师妹,还是别的什么人?
难不成是……师父!
大明妖王想通这一层,不由得冷笑她的好师弟真是好算计,假剑仙一计,一箭双雕,既卖了那群蠢凶兽一个面子,又能把真正的休祲剑仙给逼出来。
师父未尝猜不出背后始作俑者就是他,极有可能会先单独去找羌杳算账,谁知道这养不熟的白眼狼想对师父做什么!
“妖都皇宫遇袭,所有传送阵都被封锁了,”大明妖王冷冷地道,“不过我在狻猊身上留了最后一道保险,我要重新搭一个传送阵过去。”
风撷香和破月仙尊货真价实地惊了一下,另外两位就是在演戏了。
璇玑仙尊眉头紧皱:“竟有此事,师姐,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他主动站到了其中一个阵眼的位置,休祲剑仙、破月仙尊和风撷香分别站到了其他阵眼上,将磅礴的灵力灌注到传送阵当中。
大明妖王特地将休祲剑仙和璇玑仙尊点出来:“师父,您在千里之外操纵投影过来本就费神费力,布阵之事交给徒儿就好。三师弟,我记着你上回磐道一役受的伤还没好全,去去去,一边歇着去,别叫师父他老人家一回来就忧心。”
璇玑仙尊不动声色将她的神情打量一遍,他这位师姐平日里脾气火爆归火爆,倒是护短,光看外表看不出她是不是猜出了什么。
就在他还想坚持几句时,天色毫无征兆地黑了下去。
大明妖王等人猝然抬头。
幽幽咽咽的鬼哭声响起,天边悬挂起一轮血红的月亮,猩红色的月光下,一条裂缝张开,从中走出一群身着漆黑斗篷的恶鬼。
领头的恶鬼没有遮面,露出一张美艳的女人的脸,娉娉婷婷地走来:“今儿个赤墀峰热闹啊。”
璇玑仙尊这回是真的眉头一皱:“崔嵬?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布下的阻隔法阵,只有本门派的人才能通行,这也是大明妖王起初没有对阵法起疑的原因,因为这阵法是他们的师父传下来的,此前也偶尔在用。
领头恶鬼点点自己的脸颊:“如今我用的是女相,你该叫我翠微。”
他本是个男胎,曾有个同胞姐妹,还在娘胎里时,他便杀死吞食了同胞姐妹,他那同胞姐妹也不是引颈受戮的性子,两人斗了个两败俱伤,崔嵬也死在不久之后。
按理说到这里他就没什么活头了,但正巧当时崔嵬老鬼路过,围观了这番斗争,很是欣赏他的邪性,便将他这个死胎从娘胎里剥了出来,炼化成了恶鬼,自此成为崔嵬老鬼的左膀右臂,为祸人间。
他同胞姐妹的脸也随之留在他身上,惨死的魂灵纠缠不散,逐渐融为一体,让他成了个阴阳人,最终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至于我怎么进来的,”崔嵬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自然是跟着能进来的人进来的。”
大明妖王等人呼吸一窒,紧紧盯着崔嵬往旁边让开一步,露出身后之人。
浓郁的黑雾瞬间升腾而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破开浓雾,直取休祲剑仙咽喉——
“师父当心!”璇玑仙尊离他最近,当即出手格挡,破月仙尊随后赶到,一掌携着澎湃内劲向黑衣人胸口印去。
三大高手交战产生的气劲以此为中心爆发开,呼啦一声掀开了黑衣人遮面的斗篷,露出底下真容。
那是一张在场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的脸。
“——大师兄!”
黑色长发随风狂舞,他眉心贴了一张邪气森森的血红色符箓,被风卷起时,露出底下一双鎏金色的冰冷眼瞳和眼角一滴鲜红泪痣。
他背后一轮血月,背光投下的阴影刚好将休祲剑仙充满压迫性地罩进去,而他压根没给周围两个师弟哪怕一个眼角,眼中只倒映了休祲剑仙一道身影。
那双眼睛颜色璀璨至极,却丝毫没有生气,神情如同食肉的狩猎者嗅见了血腥,盯紧猎物的目光中杀意凛冽,愈发突显出一种生杀予夺的血腥神性。
璇玑仙尊震惊无比地愣在原地,破月仙尊原本印向那人胸口的手也失了后劲,转而去挡那人抓向师父颈脖的手。
从相貌到气泽都与他们的大师兄别无二般,甚至只对同门开放的阵法也接纳了他,尽管再难以置信,他们心中其实已经有七八分相信,破月仙尊手上力道也不由自主软了几分。
崔嵬的声音阴魂不散般响起:“故地重游,故人再会,那把贯穿你心口的休祲剑还插在不远处呢。邬如晦,杀了他!”
邬如晦眉心贴着的符箓骤然亮起一层血光,他双眼如冰封般死寂,手上动作却越发狠厉,师出同门,他接招拆招甚至显得游刃有余,两个师弟正面迎接他的锋芒却有些吃力。
他的修为比两位师弟预想中的还要高,硬生生将两位仙尊密不透风的防线撕开一条口子。
休祲剑仙反而像不知作何反应一般愣在原地——事实上,是璇玑仙尊不完全清楚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自然也不知怎样操纵这道投影才能显得逼真。
邬如晦的手已经快要扣上假休祲剑仙的颈脖,璇玑剑仙拼着受伤也要去抓假休祲剑仙的肩膀,眼看着就要先邬如晦一步摸到假休祲剑仙。
邬如晦化掌为刃,璇玑剑仙温润如玉的面容裂开一条缝,却还是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他一掌削去自己半条胳膊,鲜血喷溅在那张冰雪般了无生机的脸上,显得相当触目惊心。
假休祲剑仙终于退无可退,被铁钳似的手掌攥紧脆弱咽喉。
就在这时,所有人脚下,传送阵光芒大放,大明妖王收势,目光含着血气,深深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传送阵光芒收拢,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妖都皇宫。
瞬息之间,赤墀峰变得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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