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三，也是白灼的生日。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五点放学的时间，白灼等来的接他回家的人却不是萧竖，而是柳歆。
白灼霎时间颇感不妙，——父亲和萧先生都没有和自己说过他们今天会外出啊，就算是临时有事要出门，萧先生也应该会给自己发个SD消息通知一下才对，——可为什么自己什么消息都没收到？
柳歆看这小孩一见到自己就耷拉着脸，故意做出一个超级失落的表情：“少爷，您要不要一见到我就这么扫兴啊，好歹我也服侍了您这么多年了！”
白灼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柳先生，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啊对了，在学校里不要叫我少爷，要叫我刘灼，这称呼要是被其他同学听见了怎么办！”——对于他这个长期被霸凌的班级底层人来说，本质上这不是一个有关暴露身份的问题，——而是其他同学听到这个称呼之后，自己明天会不会再次沦为班级里最显眼的笑柄的问题……
白灼被柳歆拉着手魂不守舍地在路上走着，心里揣度着萧竖不给自己发消息的各种可能的原因。——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也许萧竖和家里的其他人正在给自己准备什么惊喜生日派对呢！为了足够的惊喜效果，就只能先保持沉默了。
思及此处，白灼悬着的一颗心也暂时放了下来。
……
从飞行器上下来后，白灼立刻咧着嘴给停机坪上路过的工作人员一个大大的阳光明媚的笑容，对方却只是不做表情地给他回了一个礼，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少爷。”
对方走后，白灼颇为疑惑地扭过头，——这个小姐姐平时不是最爱笑的吗，通常还会问他当天在学校里过得如何、有没有交新朋友什么的，——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有距离感了？
心中又升起了一丝莫名的不安。白灼突然决定今天不走传送门，而是绕远路回到主宅。他拉着柳歆的手，从停机坪到垂直花园、雕塑展览馆、虚拟游戏厅、螺旋歌舞厅……这一路上白灼走得是越来越不安，甚至都快冒冷汗了。
——因为他在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无论是仿生人还是人类，看见他都是那副礼貌又恭敬的样子，完全不像平日里那样能彼此轻松随意地聊两句。——甚至就连垂直花园里的那些园丁哥哥姐姐们都不一边剪叶子一边嬉戏打闹了……
这一切真的只是因为，大家要给自己准备生日惊喜吗？
白灼低下头捏了捏眉心。不对劲，就算要给他生日惊喜或者惊吓也不可能会涉及到白氏公馆的这么多人，顶多会涉及那些常年住在主宅里的仿生人和家仆。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父亲发火了。
白氏公馆里有一种名为“岚风”的监视器，外表看上去就像一阵透明的风，可以游走在公馆内的所有公共区域，——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岚风”看到彼此、甚至直接和彼此展开全息影像对话，因而拉近了所有人的空间距离。——同样的道理，白家家主白曜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意用“岚风”看到每一个人以及和每一个人随时对话。
不过，“岚风”不会进入类似私人房间的**领域，毕竟公民的**权是写在四境宪法里的重要人权。——当然宪法并不保护仿生人，仿生人并不属于法定意义上的“人类”，所以“岚风”理论上是会进入仿生人的房间的。不过白氏公馆里的仿生人也都没有私人房间，——除了像萧竖这样极为受宠的仿生人会睡在白曜或是白灼的房间里，其它的仿生人都是上百人挤在一起睡在大通铺里的。
……
如果此时的父亲正处于暴怒状态，那就完全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方才看到的所有人都如此谨慎且寡言。这样的情况在他七八岁的时候也曾出现过一切……
而在那一天，他哭着打了两百多遍萧竖的SD号、找遍了全公馆上下的所有角落，都找不到萧竖的影子……当他心急如焚地不顾一切地要找父亲询问的时候，被柳歆抱着拦住了……他歇斯底里地哭闹着，发疯似地挣脱了那个带着禁锢意味的拥抱，拨通了父亲的SD号……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白灼忽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头痛，他吃痛得皱起眉头，用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使劲回想……
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一天，除了那天晚上做的噩梦以外，自己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使劲地拍了拍自己不争气的脑袋。
柳歆疑惑地回过头：“少爷，您怎么了？”
“柳先生，请你告诉我，萧先生究竟去哪了？——他和那一天的时候在同一个地方对不对……”
白灼抬起头，眼泪哗哗直掉，沙哑又哽咽地问出了声。
“少爷，您在说什么呢？属下怎么听不太懂？”柳歆开始装蒜，从储物戒里取出常备的纸巾给孩子擦眼泪：“少爷别哭了，萧竖可能和老爷一起外出有事去了。今天是您的生日呢，要不属下带您去海洋馆里玩好吗？”
“才不是这样呢！”白灼甩开他的手：“父亲和萧竖其实现在都在家里！对不对！”
柳歆心道这孩子真是一天比一天聪明，也越来越难哄好了，一时间也无言以对。
“柳先生你就告诉我吧，萧先生到底在哪……”
见柳歆半天不说话，白灼决定换一个角度问问题：“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柳歆心想，这孩子好像也长大了，甚至还全权管理着阑市“矩阵”，确实也没必要什么都和他瞒着。
“是集团里出事了，皇室找到了藏在绯市‘矩阵’里的五万芯片战士，全部销毁了，虽然‘矩阵’的机密没有外泄，但五万芯片战士毕竟是不小的战力，现在又不是和皇室翻脸最好的时机，老爷只好把这股气受下了，唉……”
“所以父亲现在很生气，这府邸里的所有人才会这么胆战心惊的？”
“是的。”
“那萧先生呢？父亲现在在拿他撒气？”
柳歆犹豫了一下，还是努努嘴道：“是的。”
白灼急得在原地来回踱步：“不管怎样你都不愿意告诉我萧竖现在在哪，是吗？”
“您去了只会火上浇油啊，少爷！到时候遭殃的还会是萧竖……”
“你是让我放着萧先生不管是吗？父亲要是弄死他了怎么办？”白灼急火攻心道。
“少爷您别这么想，您现在太悲观了。”柳歆叹了口气，他实在心疼白灼，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要不您听属下的话，属下来帮您，好吗？”
“你……你想怎么帮我？”眼见事情有了转机，白灼立刻两眼放光地凑到了柳歆面前。
“属下是心风系的鬼阶修行者，至少属下能……嗯……能秘密窥看到老爷现在还在不在那里……”
“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
柳歆打断了他：“少爷现在好好听话待在房间里，等老爷离开那个地方了，属下就立刻带少爷去，如何？”
白灼沉默了半晌，开口道：“若是在父亲离开那个地方之前，萧先生就已经……”
柳歆立刻用双手搭住白灼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少爷请相信在下，萧竖陪伴了老爷那么多年，老爷不会轻易这么做的。是您现在太紧张了……”
……
这是一场让人感觉无比漫长的等待，每一分钟都像是十几个小时那样折磨人。白灼止不住地流着眼泪，像个泪水做的小人儿。每当他控制不住自己浑身战栗、发抖的时候，柳歆都会有力地握住他的手。
……
“少爷，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老爷已经在书房坐定了。”
刚出了房间的白灼正想开始全力奔跑，却被柳歆拦住了：“少爷，您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凡事还请谨慎为上。——现在我们出了房间，这意味着我们都在‘岚风’的监察范围内了，老爷要是想的话随时都能发现我们去了那个地方……”
“那，柳先生你……”
“若是被发现了，老爷怪罪下来，就由我来帮少爷分担一部分责任好了……”
“柳先生……”
眼见这孩子又要热泪盈眶，柳歆赶紧从储物戒里取出面巾纸递给他：“别担心，也许老爷根本就不会介意你去了那个地方。但若是你贸然前去撞见……这后果我也无法预知。”
……
两人来到一个古怪的房间前。柳歆推开门，房间里空无一人，墙壁上则挂满了许多传统手工绘制的油画。至于油画的内容……柳歆甚至本能地伸出手在孩子的眼睛前挡了挡，却又无奈地放下了，——毕竟所有艳丽的东西早就映入了这个正在东张西望的孩子的眼里了。
两人走到房间的尽头，——最后一面墙上挂着一副硕大得占据了整个墙面的油画，油画里的主人公赫然是，——萧竖？
柳歆皱起眉头，他现在非常怀疑他带白灼来这里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还是他最开始就不该对这个能往死里闹腾的小哭包心软。正在他走神的时候，他发现身边的孩子竟然因为这幅画作受到的刺激太大，开始原地呕吐了起来。吐完又开始咳嗽，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肺都咳出来。
“少爷，您……还好吗？” 一向温润冷静的柳歆见到此景都有些急了，他拍了拍白灼的背，手忙脚乱地从储物戒里拿出纯净水、面巾纸和湿纸巾递给他。
他实在没想到白灼的反应会这么大。——明明看到前面那些画作的时候都没什么事，只是因为这幅画的主人公神似萧竖，少爷才会这样吗？——那让他进到藏在这幅画之后的那扇门里、见到处于那种状况下的萧竖本人还得了？
“少爷我们现在回去好吗？萧竖不会有事的，老爷过不了多久一定会放他出来的！算我求您了，您会受不了的……我们不进去了，好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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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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