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婴现在就想狠狠远离脚边的这个东西，——远离到天涯海角、远离到直至时间尽头这东西都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眼前。
可她想到，要是她现在就走了，它会不会拿姐姐的身体自残，或是做出什么其它离谱的事情……
而且姐姐也会随时从这具身体里醒来啊……
她不能走。为了看护好属于姐姐的这具身体，无论忍受多大的精神折磨她都只能留在这里。
凌婴回到客厅里的沙发床上躺下，痛苦地闭上了眼。
“阿……阿……阿……阿……”
青王依旧跪在她身边，对着她的脸阿着，用属于她姐姐的声音。
凌婴只能在颅内幻想中狂扁青王的本体，在现实中她面对自己姐姐的身体根本无能为力……
凌婴从喉咙深处发出绝望又扭曲的声音试图向对方求饶：“你别阿了，算我求你……”
这一次，青王终于愿意听她说的话了。它闭上嘴，转而用那饱含泪光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凌婴。
凌婴闭上了眼，准备彻底无视对方的存在。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当凌婴再次对着天花板突然睁眼的时候，她的余光还是不可避免地瞟到了青王用凌晓沐的眼睛对自己发出的那过于灼热的目光。
“啊啊啊！我真是受够了！”凌婴猛地坐直了身子。
凌婴喘着粗气，用两只手用力地揉着自己正无比发胀的太阳穴。
她直觉式地知道青王现在在想什么，它今天学到了三种对自己的称呼：——小姑娘、凌婴和阿妹。——而青王明显更喜欢第三个称呼，可能因为第三个称呼是青王所寄居的这具身体的主人会对自己喊出的，所以它对它情有独钟。
现在自己禁止它喊出第三个称呼，甚至禁止它发出声，它当然要这样满含泪光与渴求地望着自己了。——既然无法用嘴来呼唤，那就用眼睛来呼唤吧。
它想要不断地呼唤自己。——正因为它发现，外界的其他人都是通过“呼唤”来引起自己的注意力的。
凌婴紧紧地闭了闭眼，痛定思痛道：“这样吧，狗玩意儿，我允许你喊我，但我只允许你喊我‘主人’这两个字。”
“主人！主人！主人！”青王神情兴奋地叫着，它非常喜欢这个新称呼。
凌婴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躺了下来。
心情似乎终于好些了，至少这样，无论是对她来说还是对青王那尚且混沌的意识来说，青王的存在都更加能和姐姐的存在区分开……
就这样……把这狗玩意儿当成只真狗在那块儿吠就好了。
她自诩对狗的容忍度还是要比对人的高出很多的。
她突然想起了青王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时的情景……
……
“阿姐……阿姐……我回来了。”
凌婴回到家里，放下书包。她没有听到姐姐的应答声，只是听到了从厨房里传来的细碎嘈杂的莫名声响。
凌婴急忙来到厨房里，却震惊地发现凌晓沐正倒在厨房的地砖上乱爬。地砖上是一片狼藉，有碎裂的瓷片，几根筷子和打翻在地上的鸡蛋液……
“阿姐……阿姐……您没事吧？”
凌婴手忙脚乱地试图将姐姐从地上扶起来，生怕地上的瓷片会划到她的身体。
方才将姐姐翻过身，凌婴却发现姐姐的眼睛居然是睁开的，眼珠竟还在胡乱颤动，好一阵才将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
这景象诡异非常。凌婴惊恐地意识到姐姐的精神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刹那间无数想法闪过了她的脑海，——她想到，最有可能的原因是姐姐又被她的客人乱喂了什么药物……
一被凌婴抱在怀里，凌晓沐的喉咙就立刻发出了各种古怪的声音，——就像她正在试图组合自己口腔内健全的舌头和牙齿的各种摆放位置，发出她所能发出的一切声音……
凌婴将凌晓沐抱到了客厅里的沙发床上。待到将姐姐安置好后，她又心痛地抱住了姐姐的上半身，在对方的肩头哽咽地抽泣着。
她声音颤抖地倒着歉：“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看护好你……本来那天……那天……我就该……”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凌晓沐忽然呜哇呜哇地大叫出了声，比她方才发出的声音还要大得多。
“姐姐……”凌婴心痛至极地搂紧了她。
在一阵死寂的沉默后，凌晓沐突然开口道：“妹妹？怎么了吗？”
“咳……咳……我喉咙好痛……”
凌婴抓着正在咳嗽的凌晓沐的双肩震惊地望着对方的脸，在那张熟悉的脸颊上再也找不出任何诡异：“姐姐！您回来了？”
凌晓沐：“啊？”
“姐姐？”凌婴松开了手。
凌晓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发生了什么事吗？妹妹？你怎么哭成这样了？——我只记得我在厨房里给你做晚餐，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凌婴一时间舌头打了结：“啊……啊……”而后才稍微理顺一些：“阿姐！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我看您晕倒了，然后就把您扶到沙发上来了……”
凌晓沐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她从沙发上走了下来：“可能是我最近没休息好吧……没什么……别担心我！我觉得我健康得很呢！肯定没生什么病！”
凌晓沐走到厨房里，看着一地的狼藉，悲叹道：“唉……这碗也没用几年……竟然就这么摔了……还有这这么贵的鸡蛋……唉……”
“小婴啊！我们以后不用碗了，就到锅里吃饭吧！”
“好！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唉呀姐姐您休息吧，我来做饭我来做饭……”
……
凌婴继续回想着，——青王第一次出现，大概是一年多之前的事了。那时候自己只以为是姐姐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再加上最开始的时候青王出现得很不频繁，基本上一个月才来那么一次，持续的时间也很短，她也就没有特别在意。——毕竟就算要带姐姐去看精神科的医生，她们家现在也没这个闲钱，只能等她成人找到工作后再告知姐姐真相、带姐姐去看医生了。
直到姐姐来学校给自己开家长会的那次，总务主任齐旖辰私下找到自己，说他的驱魔警报器响了，而且还是SSS级的警报。他对全校所有人用了读魂术后才发现，有魔王级别的魔在姐姐的体内,——而且据他的观察，那只魔还极有可能是三万年前在大陆上建立了“青之魔都”的‘青王’……
不同于人类死后所化成的“鬼”，“魔”是一种完全区别于人类的存在的邪恶物种，——当然，这里的“邪恶”也只是出自于《意识经》的定义而已。
而当她拜托齐旖辰帮她驱魔的时候，齐旖辰拒绝了，只说这只魔现在对她、甚至对人类都没有任何恶意，不符合他驱魔的准则……还叮嘱她好好维持青王现在的价值观，不给人类世界带来灾难就好。
而当她提及姐姐的身体是只属于姐姐的灵魂的时候，齐旖辰的说法又变成了魔王级别的存在不是他可以招惹的……
后来，她逐渐观察到青王每一次出现的时候似乎都会有新的变化，青王似乎在透过姐姐的眼睛观察和学习周围的世界……就在一个月前，青王甚至变得能向她开口说出语法没有很大差错的人话……
但在青王变得越来越具有智识的同时，它也出现得越来越频繁。这一个月以来甚至每隔两三天就会在她面前出现那么一次。
她再次不可避免地想到，——会不会真的有一天青王的灵魂会完全占据姐姐的身体、令姐姐再也无法出现？
……
凌婴的眼角再次缓缓渗出了泪水。
似乎意识到了凌婴此时的痛楚在某种层面上正是自己所造成的，青王立刻急得在原地团团转：“主人……主人……你别哭了……你别哭了……我错了……我错了……”
青王诚恳地向凌婴认着错，虽然他并不完全清楚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我要洗澡了，你别跟过来！狗子！你懂吗？”
青王贼贼地跟到了门口，却又在门口站住了脚步：“我懂……我懂……我懂……”
……
凌婴关上了浴室的门，却没有脱掉衣服，就这么打开了花洒。她抱着膝盖坐在花洒下面，任由自己被完全浸湿在水里。
她确实已经逃避太久了……
那伙人今天都杀到自己面前来了，若不是刘灼同学帮自己挡下了那第二重“彼岸”，自己和姐姐就真的完了。
那伙人也很有可能和将青王塞进姐姐身体里的人是同一伙的，——而现在他们因为某种原因又要对自己下手了。
若是她就此停止逃避现实，尽一切努力去揪出那伙人，再给予他们生不如死的折磨，他们会不会和她说出将青王驱逐出姐姐的身体的方法？
……
白灼躺在自己的床上。柳歆躺在他的左侧，但已经入睡了。
白灼此刻却是兴奋不已，——因为他刚刚成功学会了三个教科书上的水系法术。
第一个自然是折磨了他许久的控水术。——仅仅只是将杯子里的水移动到空中并任意改变其形态而已，这件事需要的元息极少，他不付吹灰之力就能做到。
第二个则是“水剑术”。和控水术一样，水剑术也是能让水系修行者们通用的简单法术，但它是有一定攻击效果的。——水剑术除了锋利到能斩钢切铁以外，还能对其穿透过的任何生物体或非生物体有一定的老化和腐蚀作用，和锋水系以及心水系的各类毒功搭配起来更是效果绝佳，只可惜他是修末水系的……
第三个则是一个名为“秘写术”的上人阶法术。这个法术是他将教科书往后翻时偶然翻到的，他觉得有趣就学了。秘写术可以在这个世界里的任何生物和非生物体的表面上写下只有同为水系修行者才能看见的文字，或是写下只能被书写人所指定的水系修行者看见的文字。如果施术者选择第二种施术方式的话，只需要在施术时使用被指定者的生物组织就行。——不过第二种施术方式也有被其它拥有更高修为的水系修行者所识破的可能。
白灼兴奋地想着，他终于可以在学校里做一个会使用法术的正常学生了，——不仅如此，他还能用出上人阶的法术。——要是他以现在的水平去参加学校的法术考试，他是不是至少能拿年级第十了？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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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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