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魔界上三城之一,枭首。
大道上行人如织,人声鼎沸,两边小摊沿街一溜摆起,撩乱人眼。
卖的有心得功法、灵草丹药、长刀短剑,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法宝。
除这些专设给人族修士的小摊外,还有推车而来的小吃,有热腾腾沁着油的羊肉包子,红辣辣撒香菜的老麻抄手,魔界特有的肉沫拌面,和嗤啦一声下锅翻腾的油炸果子。
“修心功法!魔界特色!!只要三颗中品灵石!保你道心稳固,心魔无忧~!”
“包子!包子!!刚出笼的羊肉大包子——”
“活死人,肉白骨啦~~瞧瞧咱家特色的生魂草!只要不掉脑袋,多重的伤都给您续回来!”
“刀剑暗器嘞——居家防身,旅行必备呀!仙师,挑把本命剑吧?”
顾煋蹲在地上,对各种吆喝声充耳不闻。
他一手咬着油纸包的包子,一手翻着功法摊上残破老旧的剑谱。
剑谱书页泛黄,软塌塌的,他小心翼翼地捻动页角,时不时有人的小腿从他后背挤过。
顾煋一身白衣,发冠高束,背着把剑,眉眼间还有几分年少未脱的稚气。
虽然年轻,但已经有了风光霁月的君子气概。
功法摊老板盯了他好久,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喋喋不休地念叨着:
“仙师好眼光,咱家这都是奶奶辈的奶奶辈传下来的秘籍,”老板四处瞅了瞅,故作神秘地小声说:
“别看他们喊的那么热闹,都是货不对板,专坑仙界来的修士的,只有咱,买的是顶顶真的功法!”
顾煋眼皮子也不抬一下,他翻到剑谱的最后一页,干脆利落地对一脸期待的老板说:
“什么破功法,看不懂。”
“你、你你......”
老板被他这白白看完还嘴贱的态度气得冒火,但顾煋已经支起身走了,只能抓头翻白眼。
“唉......!不识货,不识货,现在的年轻人都不识货!”
顾煋没理嘟嘟囔囔的老板,他活动了两下筋骨,一转头,一双黑幽幽的小孩眼睛正盯着自己。
殷寂连盯了顾煋很长时间,其他的流浪小孩也盯了顾煋好久。
无他,这人看起来太显眼太好偷了。
衣服料子都不是凡品,腰间还系着一块玉佩,也不像有戒心的样。
只不过他们也同样忌惮顾煋背后的剑。
顾煋只见这小孩虽然瘦小,穿的破烂,但一双眼睛却灼灼发亮,他想了想,瞧见自己手上啃了一半的包子,恍然大悟:
这小孩想必是饿了。
这么繁华的城里都有流浪儿,看来没人要的小孩哪都有。
顾煋一时有些触景生情,莫名不忍。于是向那小孩招了招手。
殷寂连看着那人注意到了自己,刚想低头远离,没想到那仙尊竟唤他过去。
枭首作为魔界商贸最发达繁荣的城,每日都有不少人族修士流连,但眼前这背着剑的人,是自己看过最气质出尘,一身白衣,最像修道者的人。
唯独他眼中没有贪婪和算计。
殷寂连刚才望着一直翻剑谱的顾煋,竟有些出神。
问道者就是这般一心纯粹的吗?
他选择性忽略了顾煋手里的包子。
顾煋看这小孩迟疑着走了过来,于是在怀里摸出了个油布包。
“给。”
殷寂连拆开一看,一只正中嵌着金丝红枣的白润包子。
“你多久没吃饭了,嗯?”
殷寂连:“......”
原来他买了两个。
顾煋见他不答话,两三口把手中一半的包子吞下肚,告诉他:
“这是包子,好吃的。”
“......谢谢。”
生涩的稚音传来。
不是哑巴啊,顾煋心想。就是有点傻。
他用拿包子的手在小孩头上拍了拍,殷寂连浑身一颤,等他抬起头的时候,顾煋已经转身走了。
殷寂连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突然,一个小孩身形一晃,撞在了白衣剑修腿上。殷寂连听见那人关切地问:
“没事吧?”
“撞疼你了吗?”
那同样是个流浪儿,他怯生生地望着顾煋,一双眼中盈满泪水。
随后嗫嚅着:“仙师,仙师,我饿晕了没站稳,对不起,对不起......”
顾煋一顿,他手一翻,塞给那小孩几块下品灵石。
“拿去买饭吧,下次饿晕了别往大街上走,人多踩到你。”
说完,顾煋不再停留,混入人群中,逐渐不见了身影。
那饿晕的流浪儿喜上眉梢,他连忙退回街道边,迅速瞄了眼四周,钻进了一条窄巷中。
他手心里不有灵石,还有一块玉佩。
那玉佩成色上好,在阴暗的角落里都透着光。
赫然就是顾煋腰间佩的那块。
“发财了,发财了......”
流浪小贼一改方才的胆怯和弱势,贪婪地紧握手中玉佩。
“那修士果然容易得手...简直傻得过了头!”
然而当他做梦要把玉佩换成多少块上品灵石,买多少顿街头的馄饨面时,一个身影突然笼罩了他。
“给我。”
一道冷冷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是那个最刺头,最古怪不合群的杂种!
小幺子眼中浮现嫌恶和惧意,他记得这小杂种来的第一天,就不愿意守他们的规矩,老大想教训他,结果他像疯狗一样又撕又咬,被死死压在地上了也不服软。
小幺子并不想和他起冲突,于是挤出一个笑容,伸出手说:
“哥今天高兴,见者有份,分你一块灵石。”
但那杂种丝毫不领情,还是用他那双瘆人的眼睛,锁着他。
“你偷的东西,给我。”
小幺子一听他的话,脚底抹油似的,撒腿就跑,结果被一把提住,杂种精准地从他身上掏出了那块玉佩。
小幺子简直要气疯了,这家伙怎么还抢乞丐的东西?
他刚想大声喊抢劫了抢劫了,但杂种一句话让他僵在原地。
“你敢偷修道者的东西,是活腻歪了吗?”
对啊,这玉佩也是自己偷的,那仙师万一没走远......
小幺子背后冒出冷汗。他可不想被一剑穿胸。
“好汉不吃眼前亏!死杂种,你给我等着!”
小幺子脸色难看至极,挣开跑了。
“这玉佩给你你也捞不到好!
”你就等着被抓,捅个透心凉吧!“
殷寂连早就习惯了诸如此类的咒骂,杂种、贱狗、疯子......他是人族和魔族的混血,尽管常有仙界的修士来交易闯荡,魔界里的人也抓住机会和他们通商赚钱,但私下里两界曾经的血仇并没有那么容易化解。
混血的殷寂连,有一双不同于魔族暗红瞳色的黑眸,从他出生起,就注定为此承受血脉上的排挤。
他从一生下来起,就背负了原罪。
殷寂连凝视着玉佩,这是一枚温润细腻的羊脂玉,正面雕的是几多朵舒展盛开的的莲花,花上下面是浮云流水纹。
他摸到玉佩后面也有刻字。
“剑阁,顾...星?”
殷寂连有些拿不准最后一个字。
”煋...也念星吗?”
顾煋...殷寂连默念着这个名字,孤星......
他想起来,自己曾被骂过一两句天煞孤星。
不,哪有这样去解名字的,殷寂连摇摇头。
顾煋...想必是天上星辰的意思吧。
高远虚渺,遥不可及。
殷寂连醒来时,天光已亮,柴堆还有余温。
自称刘惑的剑修不见了踪影。
殷寂连的重剑就搁在火堆边。
殷寂连淡漠地扫视着昨夜那人留下的痕迹,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些事。
殷寂连把手伸进怀里,慢慢摩挲着一枚雕有莲纹的玉佩。
玉佩在寒潭里沉了十年,摸上去冰冷彻骨,好像怎么也暖不起来。
就在殷寂连打算起身时,那剑修提着一只兔子回来了。
他仍背着两把剑,白衣的下摆被草叶和露水洇染上绿色,袖子挽在肘部,露出瘦削但线条漂亮的小臂。
“我们今天吃兔子。”
简单宣布了一句后,他就开始把兔子去头扒皮,掏内脏,肢解分肉。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
殷寂连看着剑修沾着血的手,突然有些头痛。
这不像什么世家里出来游历的剑修,这更像冷血无情,摆摊了十几年的屠夫。
紧接着顾煋把兔子的零件穿在削尖的树枝上,重新生火,很讲究地烤了起来。
甚至还会翻面和撒料。
殷寂连:“......”
“你一个世家里的少爷,怎么对庖厨之事这么熟悉?”
顾煋头也不扭,道:
“为了修行,我在雪山上独自过活了快十年。”
“渴了化雪水喝,饿了去捕兔子捕鹿,夜里生火防野兽。不然你怎么以为,我敢一个人进魔渊?”
一只被烤的滋滋冒油,焦黄光亮的兔腿举在殷寂连面前。
......不像有些人,连怎么睡觉和包伤都不会。
顾煋舔舔后槽牙,尽力放软语调。
“吃吧,吃完我好告诉师尊托了什么东西给你。”
殷寂连伸手接下了兔腿。
他垂着眼,语气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用。”
“他是不是在凌霄山上闭关?”
“我自己去见他。”
好饿哇,好饿哇,好饿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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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羊肉包子和烤兔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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