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煋沉默。
直到殷寂连脸上浮着的笑意，如春雪般被慢慢扫去，他才开口问道：
“过情劫一定要杀人吗？”
“那样不是徒增杀业。”
说到杀业两字时顾煋觉得有些不妥，他身上的杀业绝不差殷寂连这一条命——拿来当理由显然有些心虚。
“世上有许多人该杀，不得不杀，但我没想过要杀你。”
“从来没有。”
殷寂连眸光微动，脸庞完全地笼罩在逆光的微薄阴影之中。
这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郁，也有些**的坦诚。
“嗯，我现在信了。”
他想伸出手去靠近顾煋的额边，为对方理一下鬓发，但最终没有伸出。
因为顾煋下意识偏了一下头。
他师尊的那双眼中，有些许的困惑，些许的不解，看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殷寂连总觉得这双眼睛很清，很亮，偶尔会觉得望进去如坠深渊。
之后两人都并未再说话。
他合上眼帘，靠在了顾煋身边。
他小睡了一觉。
直到飞舟抵达了荒凉的旧城。
黄粱一梦，顷厦而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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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寒运气好，又捡回来一条命。
殷寂连问一句，他答一句。把他为什么出城、怎么找到的那间破庙、破庙的外观和内部结构等等统统问了个遍。
应寒本来就对这段回忆分外抵触，一番回答下来，冷汗又冒了一层。
但殷寂连在问到最后一个问题，他在神像后探头，看到了什么时，却突然把他扔下，消失不见了。
应寒松了一口气。
之后应寒依旧被五花大绑着，就像一只随时准备被拔毛下油锅的鹌鹑，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几天后，传来一个消息：魔尊已经离开此地，去了枭首。
应寒知道自己暂时还能活一段日子，还未来得及庆幸，他就被送上了一辆颠簸的货车后面。
在暗无天日的车厢后苦熬了许久，他终于闻到了一丝潮湿的风。
风里带着略微咸味，他恍惚又浆糊的脑子里迟钝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抬头，被突然出现的天光刺得眼睛生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眼前的人颇有耐心，等他终于能视物后，对他璀然一笑：
“告诉我，你当年到底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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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首旧址，城中心百里以外，皆是荒土。
寸草不生，晴空万里。
“你脚下的每一寸土，当年都被挖了一遍。”
“为了万无一失，负责收尾的长老在城内城外每一个角落都布下了杀阵。”
顾煋道。
“不光是人的尸体，一切有生命的存在都化为飞烟，随风而去。”
殷寂连试着捻起一撮土壤，肃杀萧瑟的气息从指尖传来，似乎重现了当年生机尽断、草木凋敝的惨烈场面。
“小心。”
顾煋看他就那样上手去碰饱含数十年还未消散的杀意和剑意的土地，又道：
“不过所幸规模如此之大的邪祟爆发，最终没有波及到周围的其它城镇。”
“不然整个魔界......”
他停了下来，意思不言而喻。
“可惜当时我还......”
“可惜什么？”
“当时我还那么弱小，只能一个人逃走。”
“没能和师尊一起。”
顾煋失笑道：
“怎么，这还是什么踏青郊游的好事吗？”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感伤一下。”
“毕竟你幼时一直在这座城里，至少有些回忆。”
*
殷寂连找到了应寒口中的庙。
这座庙确实很小很破，当年就已经废弃，现如今更是惨不忍睹。
顾煋确认这庙短时间不会塌掉后，带着殷寂连一起进去。
庙内四四方方，一眼就能望到头。灰尘在里面浮动着，迎面一股阴凉之气。
而正中，一尊神像矗立在前。
看清庙内的一瞬，殷寂连就拉住了顾煋手腕，浑身紧绷。
好在并没有什么异象发生，顾煋反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拍了拍表示无事。
然后开口问他：
“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他自己并不记得来过这庙中，更直接地说，如何穿行在尸骨累累的枭首，如何找到殷寂连，如何出城后的记忆，全部模糊遗失。
顾煋只记得从自己从一间客栈里醒来，怀里蜷缩着一个孩子，头痛欲裂，待了好几日才慢慢恢复过来。
据那日招待的店家说，他领着小孩预付了好几日的房钱，并嘱咐不要来打扰，随后就上楼歇下。
据说他当时的脸色很不好，把店小二吓了个够呛。
生怕他死在房里，还要收尸。
他并没有深究这段遗散的记忆，很多踏上修行之路的人，第一次杀人后都会神志恍惚一段时间。而他杀了这么多，没有滋生出心魔，只是断了片，已经很好。
所以当殷寂连流露出警惕之色时，他干脆放开神识，把周围都搜了一圈。
殷寂连应该还能记得当时景象，想必庙中一定发生了些不同。
“神像，当年师尊对神像出了一剑，不应该如此完整地立在这里。”
“除非有人在之后重新修缮......”
“可这庙荒废已久，香火早就干涸，”
“再者，枭首城全灭，方圆百里生机尽断，当年逝者亲友都被拦在外围不得靠近，怎么可能有人特意来修一座神像？”
感觉这段剧情会写得很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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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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