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伤

苏弦锦很想点头,但她没有,因为她没法保证自己什么时候会从这个世界脱离。

“下车吧。”她轻声说。

程筠静默片刻,率先下了马车,在车旁略驻足,才问:“太子怎么死的?”

“吞了碎玉,腹内出血不止……”景林艰难开口。

天色黑的快,方才不过太阳刚落,转瞬间就全黑了。

程府门口的大灯笼被点亮了,映着得程府门前一片光明。

苏弦锦也下了车,身上裹着他的玄色鹤氅。

他什么也没说,此时才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府内走去。

苏弦锦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跨过大门时,景林忽然汗毛倒竖,他盯着地面晃动的三道影子,脸色微微白了白。

“……大人。”

程筠侧首看他。

景林目光正从程筠脚下的那道影子游离,竟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她……”他刚抬手欲指,却一晃眼,那女子又从程筠身旁凭空消失了。

于是他立即低头去寻那道影子,也没有了。

程筠没说话,只是俯身拾起鹤氅,满是倦意地道:“守住院子,今晚不必打扰我。”

景林忙点头:“是。”

等程筠走了,他才长吁一口气,转身出去拉住门口的守卫问:“你说,方才大人身边有没有人?”

那守卫以为是查他有没有用心当值,便道:“不敢抬眼看大人,只看地上的影子,除景大人外,应该还有一个人吧?”

果然不是他眼花。

景林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惊悚道:“……不得了了,大人真被狐狸精缠上了!”

*

苏弦锦睁开惺忪的眼,陈晴的脸迅速在她眼前放大。

“……姐妹,我看你是要成仙了,早上没吃,中午没吃,连晚饭也不吃?”

“我好困。”苏弦锦闭了闭眼。

“我看你不是困,是饿昏了。”陈晴拽她起床,“快点,至少把晚饭吃了再睡吧。”

她看着毫无精神地坐在床上的苏弦锦,叹道:“我真不应该推荐你看小说,我现在后悔死了,你再这么沉迷下去,你人要没了。”

她用冷冰冰的手搓了把苏弦锦的脸:“别忘了你的研究生笔试还有二十多天就开始了!”

被冷冰冰地一刺激,苏弦锦总算精神了些,她缓缓抬头看向陈晴,眼眶红红的:“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陈晴愣了愣,坐在她床边:“怎么了?程筠出事了?”

苏弦锦伸手抱住她,心里一片酸涩。

她从没想过她会如此在意一个小说人物,她真切地感受到他压抑到极致的悲伤,他用那样小心翼翼地语气问她是否能多留一会儿,而她却离开了,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黑暗里。

陈晴摸了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共情能力很强,程筠这个人的确很悲剧,不过你要分清现实和虚拟,就算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那你和他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嗯……”苏弦锦低低应了声。

陈晴将晚饭拿过来:“快吃吧,还热的,吃完我不阻止你去梦里见他,但至少不要把自己饿死吧,我可不想给你收尸哈。”

苏弦锦扯了个笑:“我先去洗把脸。”

看着她心不在焉地吃着饭,陈晴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关于程同学的事告诉她了,想了很久,还是打算暂时不说,等她考研结束后再说,省得又多一件事来分她的心。

等她吃完了,陈晴还是没忍住又说了句。

“你为了考研准备那么久了,不要为这件事受影响,万一你没上岸那我肯定会愧疚一辈子的。”

苏弦锦道:“不会的,等我结束现在这段时期,我就闭关冲刺,何况本来也不是人人能上岸,平常心。”

她吃完饭洗了个澡,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目光始终忍不住瞥向桌上的画册。

程筠马车里黯然的目光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叹了口气。

正在玩手机的陈晴翻身面向她:“你睡吧,明天我在宿舍待一天。”

苏弦锦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闭上眼在心里默念着程筠的名字,一定要见到他!

*

黑暗袭来。

苏弦锦适应了几秒,向四周摸索着,果然探到熟悉的墙壁——是暗门后面。

她取到火石火绒点燃了灯盏,一点黄豆大小的火焰幽幽亮起,仅仅只照亮了她的手,仿佛漂浮在空中一般。

苏弦锦心跳得很快,她转动第二道暗门的开关,沿着长长的深不见底的石阶向下走去。

她知道程筠此刻一定在这里。

火苗晃动着,一股浓浓的酒气翻腾着从下面涌了上来。

苏弦锦心一惊,忙加快脚步。

暗室内,是散落了一地的酒坛,酒水蜿蜒如小溪一般流向门外,掩盖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里一丝光亮也没有,宛如野兽的深渊巨口,同时寂静无声。

直到一片光如蝶翼般扫了进来——

苏弦锦一手持灯,一手揽住火焰,火焰已变长了许多,几乎照亮了半间暗室。

她站在门口,烛光在她周遭笼罩了一圈光晕,她眉眼如画,姿态妍丽,仿佛神女临凡。

“程筠?”苏弦锦轻唤。

无人应答。

她立即走了进去,光扫过她所至之处,黑暗潮水般褪去。

“程筠!”苏弦锦低声惊呼,望见了所在暗室一角的程筠,他靠着墙壁虚弱地蜷缩着。

她忙将灯盏放在一旁,跨过地上碎裂的酒坛,来到他身边。

“程筠。”苏弦锦低声唤着,轻轻捧起他的脸,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几乎吓了她一跳,哪怕在这样朦胧的光下,都是如此明显。

离他这样近了,她才闻到被酒气掩盖的血腥味。

她忙掀起他的袖子瞧,只见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口,鲜血淋漓,几乎整只衣袖都被浸湿了。

“你——”

程筠微微掀起眼,恢复了些意识,“你来了?”

“你怎么伤成这样?……”苏弦锦哽咽。

程筠垂眸盯着手臂上的伤口,虽冷汗涔涔,语气却仍平静:“每一条因我而死的人命,我都应该把他们记住,将来若下地狱,该一一还给他们。”

“杨望璟的死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逼他,他才十一岁。”

程筠声喑哑,同时充满了疲倦。

他抬头,对上苏弦锦的目光,低声:“我能……在你肩上靠一会儿吗?”

“好。”苏弦锦忙在他身旁坐下来。

他轻轻靠在她肩上,阖上眼。

苏弦锦红了眼眶,在他耳畔温声说道:“程筠,我说过你会成功的,不是杨望璟,是别人,他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朝廷,他是你希望的君王的样子。”

“那就好。”

他的声音几乎虚弱到听不见了。

等烛火渐渐短了,苏弦锦低声唤他:“程筠,这里好黑好冷,我们回你房间好不好?”

程筠没有回应。

“程筠?”苏弦锦一惊,忙看他,他已失血昏过去了。

她赶紧将他安顿好,灯盏里也来不及拿冲到了外面,猛地打开书房门。

一直守在院子里的景林悚然抬头,与她震惊对视。

“你你你——”

目光对上的一瞬间,苏弦锦就知道他此刻又能看见自己了,便来不及多解释,急声道:“快来帮我,程筠他现在很虚弱,不能再待在下面了。”

事关程筠,景林甚至来不及害怕她,就随她一起下了密室。

他还是第一次来密室,见状不由吃了一惊。

“大人!”

他厉声问苏弦锦,“你把大人怎么了?”

“先别问,快点送他回房,准备好干净的棉布和金疮药来。”

景林背起程筠,匆匆送他回了房。

苏弦锦将房内的灯点上,此刻见程筠脸色更是惨白,不由着急。

景林已将需要的金疮药和棉布找来,警惕地盯着她:“你就是那个缠着大人的狐狸精吧!”

苏弦锦扯了扯嘴角:“你有什么问题等你家大人醒了你再问他吧,你现在先去外面守着。”

说罢夺过他手上的东西,推他去门外。

景林也没反抗,他知道大人的习惯,只是留这样一个陌生女子他觉得很诡异,便顶着门充满敌意地望着她。

苏弦锦皱眉:“我没武功,若程筠出了什么事,你守在外面我也走不出这间房,只是你现在多耽误一刻,只能让他多流血一刻。”

景林手一松,红了眼:“那你先告诉我,是谁伤了大人。”

原来景林不知程筠这些自我折磨的行为。

既如此,苏弦锦便也不会主动揭露程筠的脆弱。

她说:“我也不知道。”

说完将门关上了。

她迅速跑到程筠身边,将他的袖口挽起来,密密麻麻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这一极度有冲击力的场面几乎完全呈现在他眼前,她几欲转过眼,不忍多看。

只得将他手臂上的血简单清理了下,上了止血的金疮药,又缠了厚厚的棉布才罢休。

因失血过多,程筠的脸色苍白得不了,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手也是冰冷的。

她便将炭炉挪得近了些,又在他床边坐下来,轻轻捂着他的手。

望着昏迷着瑟缩的程筠,苏弦锦轻轻叹了口气。

小说里的程筠这些自我折磨的伤痕,直到最后也没什么人知道。

她来到小说世界以后,本以为那只是受限于番外的篇幅,作者没有写而已,原来连景林也不知道。

程筠他一直在黑暗里独自挣扎。

不,她忽然想起来,应该还有一人知道——神医左丘学,这人原先是程府门客,后来“弃暗投明”,到男主秦时身边去了。

正想着,只觉程筠的手动了动,她抬头,撞进程筠幽深的眸子。

“阿锦——”他轻唤。

轻轻放一个预收文案——《死去的白月光重生为替身》

整个夜京都知道,嘉画郡主最爱的人是将军府的秦淮书。两人青梅竹马,自小订亲,是夜京人人羡慕的一对。

可偏偏,全夜京最耀眼的少年将军在连战告捷后,为冷箭所伤,死于他们婚期的前一日。

那一日,嘉画抱着秦淮书的尸首枯坐了一夜。

秦淮书去世半年后,向来温柔的嘉画郡主好似变了一个人,变得骄奢淫逸,常强掳不同的男子进府放纵无度,整个夜京都摇头叹息,视如敝屣。

直到后来,他们发现这些男子的长相气度都与秦淮书有几分相似,才知郡主到底深情。

自秦淮书死后,嘉画疯了一样企图在他人身上寻他的影子,可找到的每个人都不是他,不如他。

直到那日——

好友向酒楼窗外的街上随意一瞥,惊呼道:“嘉画,那人与秦淮书简直一模一样!”

嘉画满身酒气双眼迷蒙,望着眼前与秦淮书几乎完全相似的那张脸,呢喃着另一个名字。

男子抚着她纤细的脖颈,俯身于她耳边道:“我叫宋序。”

嘉画泪眼婆娑:“秦淮书——”

男子弯腰将她抱起,眸子越发暗沉:“你喜欢,那就把我当成他吧。”

他要成为他,然后替代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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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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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辅大人掌灯(穿书)
连载中风灵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