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乃高攀,实乃高攀啊!!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是浇到老李家了,父亲和母亲拉着全家去祠堂给祖宗们磕头还愿,感谢老李家的祖宗保佑,让李家的坟头总算时隔多年冒了一次青烟。
当着众祖宗的面,聘书一打开,父亲和母亲俱是一愣。
俩人恨不得埋头贴在聘书上,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研究好几遍,才真正确定言大人求娶的人是我,而不是我那些嫡出的姐姐们。
母亲当然不干,要与父亲一起去言府,商量一下能不能换个家中的嫡女嫁过去。
谁知母亲和父亲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言府那边倒先不愿意了。
言季的父亲在朝中任御史大夫,为人最是严苛肃正。婚娶这么大的事,言季居然自作主张,而且还要娶一个听都听过的小小庶女,气得差点心梗。甚至跑到朝上大骂自家儿子不尊不孝,扬言若他执意要娶,定要断绝父子关系。
众人看笑话之际,言季沉默的缓缓上前,双膝跪地,当场直言:“非卿不娶。”
——众人,包括一直打盹的老皇帝都为之震惊。
言季要娶我的事闹的满城皆知,最后言季和他父亲虽为真的断绝父子关系,但言季就此分家独立,再不受长辈约束。
都非我不娶到这个地步了,哪怕母亲和姐姐们再不情愿,也不可能当真推了这高攀的婚事,拂了长御直指挥使的脸面。
父亲和母亲只能自我安慰好歹李家和言家自此是结了亲,以后需要帮助的时候,还能多个可以开口的大官亲戚。
这么着想,母亲和父亲的脸上倒也有几分喜意。
我终归是在母亲无奈和姐姐们怨愤的目光中坐上花轿,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
大婚当日。
言府里红绸如浪,大红色的灯笼挂满廊檐。
门口迎来送往的宾客不绝,屋外摇铃打鼓,屋内却是静悄悄。
我独自坐在新房里,抬手揉着酸疼的脖子。以前还羡慕过姐姐们朱钗满头,如今自己一身披珠戴金,才知良金美玉也是一种负担。
陪嫁丫头菱香看我不断扭动身子,劝道:“姑娘别乱动,再忍忍。万一弄乱了发饰被老爷看见,该嫌姑娘没规矩了。”
菱香是我唯一的丫鬟,从前跟着我有上顿没下顿,瘦小的跟个豆芽菜似的。可怜孩子自从跟了我这个没用的主子,也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这次我出嫁,她比我都激动,一路哭到现在,两个眼睛肿的活像被蚊子叮了。
我撩起红盖头一角,眯着眼睛:“叫什么老爷,”摇头晃脑道:“好好一个青年才俊,叫老爷真真是给人活活叫老了,你还是叫他大人罢。”
菱香赶紧拉开我的手,把盖头放好,嘴边急急念叨:“哎哟,我的祖宗啊!这么重要的日子,女子一生可就一次。您好不容易嫁出来了,可好生待着罢,千万别惹出什么事!”
我撇撇嘴,到底没有再乱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红烛滴泪,眼看都快烧到底,言季才带着满身的酒气走进来。
菱香担忧地看我一眼,终是没敢说话,只俯身退了出去。
屋里剩下我们两个人,我能听见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微微凌乱的脚步声。
说不紧张肯定是假话,好歹我也是第一次嫁人。
心里打着鼓,半垂了眼眸等待他揭开盖头。盖头下的缝隙,我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伸过来。
盖头被掀开的一瞬,我感到呼吸都停了刹那。抬起头,撞进那双如星灿般闪亮的眼睛。
这次离得近,我才真正看清他长什么模样。
他长得一点都不像武将,白净净的一张脸,一双剑眉和带着凌厉锐气的眼神,可很神奇的是,他的五官拼凑在一起,清俊中却莫名透着一股无辜的稚气。
实在是一张乍看很不好欺负,近看又有点好欺负的脸,我如是下结论。
他看着我的脸,久久移不开目光。
我刚想开口,可看见他的嘴唇轻微颤抖,眼眶也开始泛红,便又什么都不敢说了。
他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只盯着我看。
窗外的月亮圆如玉盘,烛光微微摇曳,墙上的影子都随之晃了晃。
时间仿佛就此停止,就好像,他可以就这样静静看着我,一直到海枯石烂。
那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又来了。
一如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投过来的目光,震惊中带着不可思议,宛若看到一个不该出现的鬼魂,又像是在看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
“你叫什么。”他突然打破沉静。
我愣了下,随即有些茫然,我叫什么他这个主动求娶的人心里没数吗?难不成聘书不是他亲笔写的?
“你叫什么。”他沉了声音,又问一次。
我寻思可能毕竟我俩不熟,他记性不好一时健忘也有可能,便答:“妾叫李若初。”
人生中第一次,我从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濯濯光芒瞬息熄灭如烟。似有些魂不守舍,又似受了些打击,瞳仁有一瞬不知所措的晃动。
他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而我看着他的表情,心也跟着一点点沉落。
言季手中的大红色盖头无声落在地上,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哑着声音说:“闭上眼睛,别说话。”
对待新妇,这个要求多少无礼,但我依旧听话地闭上眼睛,做出一副顺从的样子。
我心里明白,以往在家中要看父亲、母亲、姐姐们、甚至一些奴仆的脸色。如今我嫁过来,只需看他一个人的脸色就好。只要不惹恼他,凡事顺着他点,我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他脱了鞋袜,又脱去我的,然后抱着我躺上床,又把我转向里面,从背后抱住我。
我任由他像对待一个傀儡般摆弄我的身体,隔着一层层婚服,他炙热的体温缓缓传到我身上,我却并不觉得温暖,反而越发手脚发凉。
大旬最年轻的武将,谁不说一句前途似锦。他可以娶任何一个他想要娶的女子,哪怕是尚公主都不是问题。那日赏花宴,也不乏比我更加明艳美丽的女子,可他偏偏选了我。
他轻轻收紧手臂,脸颊贴在我的后脖颈。
我们维持这样亲密的姿势很久很久,久到我的腰都快丧失知觉。突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我的后颈,滴答滴答,像春日的细雨,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我知道那是什么,但我更知道我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
他大概以为我睡着了,在叹息中吐露出压抑的微弱悲吟。
我一开始没有听清楚,仔细聆听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说。
“师傅……”
“真的不是你吗……”
一瞬间,浑身蓦地僵住,恍惚中好像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几乎是下意识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他注意到我还醒着,听见了他最阴暗的秘密,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心跳猛烈起来,但是很快,我的心又归于平静。
晚风拂动床架上挂起的红色薄纱,引人遐想的纱帘后面没有一丝涟漪。
一桌酒菜早已没了热烟,那一壶静立桌子正中的合欢酒,无人问津。
我是个没有母亲疼爱,父亲护佑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别的本事没有,却唯独有一种本事与生俱来。
那便是察言观色。
尤其,最善察觉旁人的不悦、愤怒、难过、痛苦……还有疯狂。
我盯着面前的墙壁,感到今夜比以往的任何夜晚都漫长。
这一夜,我全都明白了。
初见时他凝固的视线,一面之缘后的非卿不可,揭开盖头瞬间燃起光芒的眼眸,以及最后他黯然失落的神情……
漫夜无尽,**长寂。
我睁着发酸的眼睛数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只因我有一整个夜晚去牢记。
我和我的夫君之间,永远隔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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