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端起酒杯,正要往嘴里送,林昭昭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推开了屋门,冲到那姑娘面前:“姑娘住手,这些食物里有毒!”
可这话只怕说出来也已经晚了,那姑娘面前的食物酒水,明显已有动过的痕迹,林昭昭拿过桌上那姑娘的配剑,一剑指向那寡妇,寡妇手里提着酒壶,本要给那姑娘添酒,哪想半路杀出林昭昭这个不速之客。
事发突然,那寡妇还没来得及细看林昭昭的脸,就一个转身闪过,林昭昭当日竟没看出来,这寡妇还藏着几分身手,那寡妇在门边一回头,从柜子里抽出一把利剑,就与林昭昭战在一起,那把剑不是旁的,正是林昭昭遗失的朝晖剑。
两人过了几招,寡妇那头明显落了下风,更别说她终于瞧清了林昭昭的脸,这女子是她亲手下的药,交给的王福,如今夜半上门,难道真是厉鬼索命?她心生恐惧,就更不是林昭昭的对手了。
几个回合下来,那寡妇不得不束手就擒,她受林昭昭一击,瘫倒在地,咳出一口血来,定定地看向林昭昭问道:“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林昭昭从那寡妇手中夺回了自己的朝晖剑:“这话该我来问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厅里一场激战,吵醒了卧房里的小姑娘,她赤着双脚,护在母亲身前:“姐姐,姐姐为什么要打娘亲?”
她小小的脑袋分不清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几天前不辞而别的侠女姐姐,如今又回到了家里,而那个温声细语,还给她糖吃的姐姐,又不知为何要将娘亲打倒在地。
“果果,你听娘亲的话,回屋里去,带上房门。”那寡妇揉了揉果果的头发,转身对着林昭昭说:“冤有头债有主,是我害了你不假,如今你既上门索命,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果果一个三岁的孩子,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
“这是自然。”林昭昭收了剑,给果果让出一条路来。
可果果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却本能地想要陪在母亲身边:“我不要,果果不去。”
“听话!”那寡妇一把将果果推倒在地,稚子何辜,那名素衣姑娘俯身扶起了果果:“姐姐们有事要问你娘亲,果果看,月亮挂得这么高,现在已经很晚了,果果先去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娘亲和姐姐们再陪着果果玩,好不好?”
那素衣姑娘连哄带骗,将果果带进了里屋,合上了房门,那寡妇冷笑一声:“这一个两个的,可都不简单啊,一个死而复生的不算,你吃下了追魂引,还能如常行动,又是个什么来头,倒是说出来,也叫我做个明白鬼。”
寡妇这么一说,林昭昭也看向了那素衣姑娘,那姑娘身量苗条,一张鹅蛋脸,两弯柳叶眉下,小巧的鼻子和一双薄唇,身上没什么装扮,却颇有些闲云野鹤的美感。
“我是青羊谷老谷主的关门弟子,名叫白皎,你这食水里放的,也并不是我青羊谷所出的追魂引,不过是仿着追魂引所做的一剂粗制滥造的毒药,我从小药材堆里长大,这样的东西,自然对我没什么用处。”
当年林昭昭受青羊谷恩惠,才捡回一条性命,这青羊谷上下,自然都是林昭昭的恩人,听这姑娘称自己是老谷主的关门弟子,林昭昭当即欠身向白姑娘见礼:“原来是白姑娘。”
白皎向林昭昭回了一礼:“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青羊谷亦医亦侠,虽然江湖上提起青羊谷,总以其医者的身份为是,可事实上,他们的身手也不差,当时程峰送林昭昭上青羊谷,老友见面,两人连战了三日,打了个平手,林昭昭心里明白,就算今日没有她出手,白姑娘也能处理好眼前的局面:“姑娘这话,我可不敢当了,我叫林昭昭,既明派嫡传弟子。”
“你就是林昭昭。”青羊谷与既明派几代人的交情,虽然既明派传到如今,只剩下林昭昭一人,可也正是因为有她这根独苗苗,既明派才没有在江湖上绝迹,作为青羊谷老谷主的关门弟子,白皎还真听过林昭昭的名字。
那寡妇还在地上躺着,现在明显也不是叙旧的时候,林昭昭冲着白皎点了点头,转身问那寡妇:“你与那些鬼媒人,究竟有何关系,才让你在这里为虎作伥,取人性命。”
那寡妇反笑起来:“为虎作伥?就那群蠢材,也称得上是虎?我姓霍,从前同你们一样,也是有门有派的正道人士,只是我不像二位命好,只是个外门弟子。像我们这样的外门弟子,哪个门派没有百十个,脏活累活,都是我们在干,你们这些天之骄子,只管把我们当下人使唤。”
笑着笑着,她就笑不起来了:“可是所谓内门弟子,不过是仗着一点天资家世作威作福,表面上一个个都是些人物,暗地里干的,还不是鸡鸣狗盗的勾当。”
乌卢村里的人,都只知道霍玲是个寡妇,殊不知她根本就没有婚配,所谓亡夫,正是死在她的手里。
那一年,霍玲还只是天门山一个普通的外门女弟子,每日里除了练功,就是打点天门山的产业,这些外门弟子,对内受内门弟子指挥,对外处理山门那些俗务,保证山庄的一应供给。
彼时的她,还不像现在这样满腹牢骚,她虽是外门弟子,可是能吃得饱饭,能有事情做,还练了一身功夫,这样的日子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好,她只幻想着能有一天,凭自己的努力和本事让师父刮目相看,将她收进内门,那就更风光了。
只是没想到,她真的被师父看上的那一天,看到的却不是她的武艺,而是她的青春美色。
这所谓师父,不过是内门的末流弟子,受山门之命,来指点外门弟子学艺,手上一点权柄,倒让他自以为在这外门之中,一切以他的号令为是,他若看上了谁,自然是那女子的福分。
当时霍玲年轻,错以为这仗势欺人也是对她的欣赏和爱意,受其□□,故此成了所谓师父的地下情人,两情缱绻时,男人嘴上自然千好万好,承诺年末终选,要将她选入内门,从此两人双宿双飞,做天门山的神仙眷侣。
只是还没到年末,这师父就变了心,他尝到了甜头,知道外门的女弟子好上手,便故技重施,又搭上个十六岁上,刚刚投入天门山的姑娘,这点虚情假意散去后,他便将霍玲抛在脑后,另有美人在怀了。
当时的霍玲不过一个少女,哪里看得清这一层,直到亲眼撞见两人翻云覆雨,这才醒过神来,肝肠寸断了一场,也别无他法,默默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到了年末终选,这进内门的名额自然也没有落到她的头上。
可几个月后,霍玲见自己的小腹逐渐隆起,才知道已经怀上了那无耻之徒的孩子,虽然知道这孩子是个累赘,可要弃了这孩子,她心里又不忍,犹豫了几场,拖得月份大了,就是她有心落胎,此时也落不成了。
她心一横,一纸诉状,告上了天门山,请求诸位掌门为她做主,要这弟子为她的终生负责,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哪怕知道这人不过是个无耻小人,她如今也只得认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诉状却被山门压了下来,彼时正值武林盟主选举,天门山作为后起之秀,门主也在待选之列,在外门里闹出这样的丑闻,天门山的脸面上也不好看,况且这弟子虽是门派里只是个末流弟子,也有几个叔伯在门派里当值。
天门山不仅没有受理霍玲的诉状,反而一纸文书,将她赶出了山门,霍玲大着肚子,求告无门,那弟子得知此事,竟还上门来叫嚣,满嘴里只称霍玲是蓄意勾引,一副□□嘴脸,还妄想进内门,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霍玲不堪其辱,趁其不备,结果了他的性命,那男子临死也没想到,这个从前在他面前卑微到尘埃里的姑娘,连怀着他的孩子也不敢声张的一个外门女弟子,竟然提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杀了人,天门山自然也就不能呆了,霍玲一路北上,最终在乌卢山脚一个小村子里落了脚,产下了一个小姑娘,母女从此相依为命。
“这天门山也算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门派,行事竟然如此下作!”白皎听罢,一双柳眉也竖了起来,青羊谷的地位摆在那里,自然也不缺前来投奔的外门女弟子,她们多半是些没有功夫的医女,学成了一身医术,就在民间悬壶济世,老谷主常说,这些外门弟子手上救下的人命,比她们这些内门正宗可要多得多,因此对这些外门弟子,白皎一向存了几分敬意。
林昭昭心里自然也是义愤难平,可她还记着丁二七所说的话,即使霍玲平生遭遇再可叹,也不是她脱罪的理由:“你既然已吃过强权的苦,又为何对其他无辜女子下手?”
“我杀了天门山的内门弟子,那些老匹夫又岂能放过我?这些年来我隐藏一身武艺,就是为了躲开天门山的追杀,可是我要活下去,果果要活下去,你们哪里知道,一对没什么本事的寡妇孤女要在这个世道上活下去,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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