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攸蘅再次睁开眼睛是在医院病房里。
消毒水的味道在鼻腔弥漫,让她本就昏沉的头更添了几分钝痛。
视线模糊地转动,她发现身边没有一个人。
KTV包厢里的混乱画面不受控制地慢慢浮现在脑海。
陈攸蘅挣扎着想坐起来,头却感一阵天旋地转,只能无力地倒回枕头上。
病房门被推开,李广国神情严肃的走进来,见陈攸蘅醒了,连忙走上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攸蘅,感觉怎么样?还认不认识叔是谁?”
陈攸蘅嘴唇苍白,声音细若蚊蚋:“李叔...”
李广国连连点头,连连应声:“哎,对对对。”
“孩子你感觉怎么样啊?脑袋还晕不晕?”
陈攸蘅用力咽了咽口水,声音极其沙哑:“还好...那件事最后怎么处理的?”
李广国脸上的严肃淡了些,稍稍沉声:“你别担心,那小子已经被他妈妈接回去了。”
说完这句,李广国又看了陈攸蘅好几眼,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和周砚冰怎么认识的?”
陈攸蘅一时还有些愣神,她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的相识以及为什么会和他一起出现在那个昏暗的包厢里。
“不认识。”
病房陷入短暂的沉默。
“李叔,这件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我奶奶...医药费我打零工还您。”
李广国看着陈攸蘅虚弱的样子叹了叹气,“医药费,他妈妈一次性付清了。你奶奶那边…我尽量。”
陈攸蘅眨了眨眼睛,脑子还是晕乎乎的,“他妈妈”三个字在她脑子里不断缩小又放大,半晌,她才开口:“他妈妈?”
李广国被陈攸蘅这个样子吓坏了,转身迈开步子就是往护士站去。
“是不是傻了?”
李广国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孩子家属,您的孩子是头部受到外力撞击后引发的轻度脑损伤,这会导致大脑短暂的功能紊乱,像您刚才说的那种,这些都是正常现象,您不要太担心。”
“那她.....”
后面的话陈攸蘅听不清了,她感觉眼皮很沉,意识慢慢变得模糊。
半夜,陈攸蘅是被渴醒的。
她的眼睛没睁开,意识驱使她用口腔里仅有的一丝潮气,轻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混沌的脑子让这个细微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
倏地,一个沾了水的棉签轻轻点在她的唇上。那棉签的触感极轻,带着点微凉的湿意。
陈攸蘅微微皱眉,发出些细小声音:“李叔...你终于想起来给我喂水了...”
那人拿棉签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极有耐心地,一下下轻拭着她的唇。
陈攸蘅再次睡了过去。
-
早晨,陈攸蘅被一缕从窗帘缝钻进的光晃醒,她费力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
“陈攸蘅?”
一个陌生的声音正呼喊着她的名字。
陈攸蘅努力看过去,一个带着口罩的医生正睁大眼睛看着她。
经过一番常规询问后,医生对李广民说:“可以去办出院了,回家切记要静养,一定不能洗头,三天后过来拆纱布,一周后来复查。”
陈攸蘅眉头皱的很深,“李叔...我一回家,奶奶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起陈攸蘅的童年,于惠兰在生下陈攸蘅后便因大出血去世了,陈广民因所里经常出任务,只能把陈攸蘅给林绣平带。
是奶奶的爱填补了她从小心中母爱的缺失。
李广国眉头微蹙,看向陈攸蘅,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攸蘅,这事瞒不住奶奶的,你好好跟她解释,奶奶疼你,会理解的。”
陈攸蘅垂下眼,“嗯...”
一旁的李广民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丫头,叔陪你回去。”
刚出医院,早晨的阳光有些刺眼,陈攸蘅半眯眼睛,抬手掩了掩。
“李叔,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真是麻烦您昨天看我一宿。”
李广国眸色沉了沉,很快恢复自然:“你这丫头,和叔还客气啥。”
-
家里,林绣平给李广国端去一杯茶叶茶,她看着陈攸蘅脑袋上的绷带,把她半个头都裹了进去。
林绣平心疼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脑袋是跟人‘比武’去了。”
陈攸蘅把手塞进那个粗糙又温暖的掌心里,一时无言。
李广国小小饮了口茶:“您还别说,这小丫头的心理素质和临场反应真的比一般人要强啊。”
林绣平闻言,眼角微微泛红,“平平安安比啥都重要。”
晚间,陈攸蘅靠在床头,手里是一本三指厚的英语习题集,她已经做了一半多一点。
林绣平叩响门,慢慢推开进来,看见陈攸蘅没有好好休息,眉头微蹙,“不是放弃参加竞赛了吗?我们呀,先把身体养好。”
说话间,她把陈攸蘅手机放在床边,“手机修好了,你看看有没有人给你发信息。”
陈攸蘅心头立马闪过今天一整天都未提及的名字。
她放下书,拿起手机,开机。
屏幕刚亮起,系统还在缓慢加载未读消息,提示音响个没停,大多是垃圾短信和广告推送。
她点开微信,那个远山头像依旧静静躺在那。
陈攸蘅自嘲地扯了扯唇角,点开与他的聊天框,手指在键盘打的很快。
不打伞的猫:【英语竞赛,还算话吗?】
她发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并没有顾及太多,即使自己已经放弃竞赛。
本以为会是一条石沉大海的消息,上方“砚”字却突然变为“对方正在输入中”。
陈攸蘅盯着那行字,呼吸变得有些沉重,她把手机反扣在床上,眼睛看向窗外漆黑的夜。
倏地,手机毫无预兆地震动起来,陈攸蘅抓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那个远山头像【砚请求语音通话】。
陈攸蘅拇指僵在半空,手机震动了许久,她慢吞吞地点开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他那边很安静,静到陈攸蘅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平稳的呼吸与打火机蹿出火苗的声响。
“陈攸蘅。”
周砚冰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缓沉静。
陈攸蘅眼睫微颤,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晌才挤出一个沙哑的单音节:“嗯…”
“你家在哪?”周砚冰的声音略微沉下几分。
陈攸蘅攥着手机,掌心沁出细密的汗:“怎么了?”
“想见你。”
三个字,让陈攸蘅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沉默了,听筒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拉锯。
“我现在不好看。”
陈攸蘅没说谎,她的整个后脑勺被绷带包着,只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那双灵动的眼睛,现在肿成了肿眼泡。
“所以?”他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点玩味的低沉,“你觉得我是来看你好不好看的?”
陈攸蘅被问得一噎,心里仿佛有只小猫在挠痒,“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砚冰没说话,传来的只有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响。
再开口时,带着东西放置的声音。
“我在你家楼下石桌放了个东西。”
陈攸蘅呼吸停滞了半秒,几乎是踉跄着下床走到窗边,她用窗帘遮挡身体,小心翼翼地看向楼下。
周砚冰站在楼下,额角那块白纱布在夜里格外显眼。他的脊背微微弯下来,盯着手里捏着的手机。
“挂了。”
“周砚冰。”陈攸蘅轻唤他名字。
“没事,晚安。”
周砚冰指尖夹着的烟在夜色里明灭了一下,烟灰簌簌落在地上。良久,才听见他“嗯”一声。
有些疤,就算长好了也会痒。
凌晨一点,陈攸蘅轻轻推开房门,踩着枯叶,走到石桌前。
那是一本被装订过的本子,很厚。陈攸蘅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英语语法笔记占满了大半页。
她指尖抚过那些文字,指腹能清晰感受到墨迹下的力道。
倏忽间,打火机“咔哒”的轻响在身后炸开。
陈攸蘅微微一怔,转身,幽蓝的火苗在夜色里晃了晃。
“没丑哪去。”
周砚冰站在那里,身形在夜色里被拉得格外挺拔,脸上的棱角冷硬又清晰。
“你怎么还没走?”
“你怎么还没睡?”他说。
陈攸蘅张张嘴,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回。
夜风挟着凉意,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鼻腔。
周砚冰忽然朝她走近一步,影子将她半圈起来。
陈攸蘅没抬头看他,只是把视线从鞋尖转移到面前人垂在身侧的手。
“周砚冰。”
“嗯。
“英语竞赛我不参加了。”
“......”
“对不起。”他说。
-
拆完纱布第二天,陈攸蘅就去了学校。
走在路上,耳边不断擦过三三两两的嬉闹声,模糊不清。直到那名字从别人口中喊出。
陈攸蘅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被刚出水中捞起。
“周砚冰。”
陈攸蘅循声望去。
他依旧是那副散漫样子,摘去纱布,额角淡淡的疤痕在他原本就冷峻的脸上添了几分桀骜的痞气。
刘溪谦朝他抛去一瓶冰水,“白雅生日你给她买啥了?”
周砚冰没搭理,仰头喝下一大口水。
刘溪谦也是极其有耐心等着他回答,不曾想周砚冰喝完水把瓶子投进垃圾桶后便“冷暴力”他。
刘溪谦露出一副“你牛”的表情,“没记错的话,你们是昨天晚上谈的吧?你新鲜感的期限恢复出厂设置了?”
果然只有最亲近的人说出的话才最犀利。
陈攸蘅指尖微不可查地一顿,随即垂眸掩去眼底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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