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门开了。

谢流站在门口,显然是从床上挣扎起来的。居家服略显凌乱,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燥发白。眼神因发烧而迷蒙,但在看到她时,瞬间注入了清晰的震惊。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充满困惑。

看着他与运动场上判若两人的虚弱,秦疏桐心里一揪。她低下头,举起手里的袋子:“听说你病了……正好路过,买了点药和水果。”她把“还人情”咽了回去,换成了更轻描淡写的“路过”。

谢流显然不信,但昏沉的脑袋无法思考太多。他侧身让出通道:“……进来吧,外面冷。”

他的邀请让她微愣。她原本打算交了东西就走。但看着他虚弱倚着门框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低着头走了进去。

房子很大,装修简洁,却因缺少人气而冷清。空气里弥漫着药味和沉闷。

“随便坐。”他咳嗽着,吃力地走到沙发边坐下,“父母出差,家里就我一个人,有点乱。”

秦疏桐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飞快扫了一眼,将袋子放在茶几上。“你……吃药了吗?”她轻声问。

谢流摇头,眼神涣散:“早上吃了一次,没什么效果。”他用手背贴了贴滚烫的额头,眉头因不适而蹙起。

看着他这样子,秦疏桐心里的紧张被担忧取代。她鼓起勇气上前,拿出她买的药,仔细看了看说明,又拿起电解质水。

“你先量一下体温吧?”她建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刚才量过,三十九度一。”他指指茶几上的体温计。

秦疏桐心一沉,这么高。她拿出退烧贴,拆开递给他:“这个,贴上可能会舒服点。”

谢流看着她递来的退烧贴,又看向她。女孩微微低头,长发滑落,露出白皙的脖颈。眼神专注,长睫轻颤。与她平日的清冷不同,带着一种笨拙却真诚的温柔。

他接过,撕开,贴上额头。冰凉的触感暂时缓解了滚烫。

“谢谢。”他哑声道。

秦疏桐没有回应,又拿起感冒药和水递给他:“先喝点水,然后把药吃了吧。这个退烧药效果好像不错。”她之前特意对比过。

谢流依言接过,喝水,然后看着她按照说明倒出药片,放在他掌心。她的指尖微凉,不经意碰到他滚烫的皮肤,让他微微一颤。

他就着水吞下药片。整个过程,安静得只有细微的声响。

吃完药,谢流靠回沙发,闭眼积蓄力气。高烧让他异常脆弱。

秦疏桐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该走吗?看着他难受的样子,不忍心。

“你……吃饭了吗?”她犹豫着问。谢流睁眼,茫然摇头:“没胃口。”秦疏桐沉默了一下。病人不吃饭不行。她目光扫过厨房,迟疑地问:“要不我帮你煮点粥?”

这提议让谢流再次愣住。他看着站在他家客厅说要煮粥的她,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他几乎怀疑是幻觉。

“……嗯。”他不确定地说。

得到答复,秦疏桐像是找到了目标,立刻转身走向厨房,动作很轻。

谢流靠在沙发上,听着厨房传来淘米、接水、开火的细微声响。这些平日忽略的琐碎声音,此刻却像奇异的安神曲,驱散了房子的冷清。闭上眼,额上退烧贴冰凉,喉间药味苦涩,但一种奇异的、安心的感觉,缓缓流过他疲惫的身心。

他从未想过,秦疏桐会出现在这里,在他病时,为他买药,为他煮粥。那个沉默寡言、仿佛隔在世界之外的女孩,带来了真实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

这比任何胜利和赞誉,都更让他震动。

厨房里,秦疏桐小心照看着锅里的白粥。她并不常下厨,动作生疏却极其认真。粥水的咕嘟声和米香渐渐弥漫,给冰冷空间注入生机。

她偶尔探头看他,见他闭眼似乎睡了,便又缩回,安静等待。

粥煮好,她盛了一小碗,晾温,端到客厅。谢流并未睡着,只是闭目养神。闻到粥香,他睁开眼。

“粥好了,你趁热吃。”她把碗放在茶几上,轻声说。

白瓷碗里,粘稠的白米粥冒着朴素的热气。谢流看着那碗粥,又看向站在一旁低着头的她。灯光在她身上镀上柔和光晕,安静得像幅沉静的油画。

“谢谢。”他再次道谢,声音里情绪复杂。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温热的粥滑过干痛喉咙,带来前所未有的舒适与慰藉。不止因为食物,更因为这份在他最虚弱孤独时,意外降临的陪伴。

他安静吃着,她就安静站在一旁。房间里只有勺子轻碰碗壁的声音。

吃完一小碗粥,他感觉胃里暖和了些,精神似乎也好了一点。放下勺子,他看向她,语气真诚:“真的,非常感谢。麻烦你了。”

秦疏桐摇头,依旧没看他:“不麻烦。……你好好休息,我该走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任务完成了,人情也还了,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等等。”他叫住她。

她停下,回头,歪着脑袋,带着疑问。

谢流看着她,因发烧而湿润的眼睛格外深邃。他顿了顿,最终只说:“要不加个联系方式吧?我把药钱转给你。”

秦疏桐点头,低声回:“行。”然后拿出手机,扫了一下谢流的手机上的二维码,蹦出一个联系人,头像框是一条河流,昵称叫“小桥流水”,心想这应该就是了,按下添加键。

一切操作完毕后,秦疏桐快步走向门口,仿佛想要逃离什么,刚把手覆到门把手上时,谢流又叫住她:“等一下。”

秦疏桐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心想这个人有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非要分两次说。但又念在人家是患者,所以收敛了一下坏脾气,问“还有什么事吗?”

谢流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秦疏桐微怔住了,反应过来,回答:“嗯,你……保重。”开门,门轻轻关上。

房间重归寂静,只有空气中淡淡的粥香和额上的凉意,证明刚才并非梦境。

他靠在沙发上,望着门口,良久未动。高烧带来的昏沉依旧,但内心那块在运动会结束后就一直空落的地方,似乎被某种温暖柔软的东西,悄然填满。

窗外,秋意渐浓。而他心里,却因这个不期而至的探访,升起一缕驱散寒意的微光。

他拿起手机,一开屏就看见了微信的“99 ”信息,全是陶枫发来的。“流哥,秦疏桐来了吗?”“她来你家作甚?还从没见过她这样……”“谢流!你还活着吗?回一句吧!”后面还附带了一系列大哭的表情包。

他直接忽略陶枫十几条八卦追问,指尖摩挲着屏幕,通过了秦疏桐的好友申请,脑海里是那双低垂的眼睛,和那碗温热的白粥。

千里送药,洗手作羹汤。一遍一遍的回想,点开对话框,把药钱转给她,十几分钟过后很快就收了,估计是到家了。

这份“人情”,还得似乎太重了。重到他不知该如何偿还。

或者说,他内心深处,或许并不想只用“偿还”来定义这次交集。那份无声的注视,早已在心底留下了烙印,比任何奖牌都更沉重,也更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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