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们都在等一口热生煎

他连这个都记得。

那个她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有时候会忘记的日常细节,他竟然一直记在心上。

胃里的疼痛仿佛被一种更复杂酸涩的情绪所取代,涌上鼻腔。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复,门铃声突然响了。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疏棠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扶着墙走到门口。

透过猫眼,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打开门。

江熠白就站在门口,深夜的寒气还沾在他的发梢。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右手依然戴着那个碍眼的夹板护具,左手却稳稳地拎着一个牛皮纸袋。

袋子上印着巷口那家二十四小时生煎店的标志,熟悉的香味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鼻子里。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定,声音比夜色还要低沉。

“我说过,”他看着她苍白的脸,“下次我去找你。”

林疏棠侧身让他进来。

屋子不大,被画稿、颜料和各种参考书堆得满满当当,只留出一条狭窄的过道。

江熠白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冰箱门上那张《并肩》的打印画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柔和了片刻。

他转身走进那个小得可怜的厨房,从她的橱柜里翻出一块生姜和一个小锅。

他的右手不方便,只能用左手笨拙地切姜片,烧水,动作生疏得像个第一次下厨的孩子。

林疏棠靠在厨房门边,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胃里的疼痛似乎被那“咕嘟咕嘟”的煮水声安抚了许多。

“粉丝现在都叫你‘被救赎的野王’。”她突然开口,声音还有些虚弱。

江熠白回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认真:“我倒觉得,是我们互相把对方从不见天日的黑夜里,一把拉了出来。”

他把煮好的姜茶倒进杯子,递到她面前,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眶。

“以后痛了,别忍着,直接叫我。”

她点点头,接过杯子。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熨帖了掌心。

她低头喝了一口,辛辣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胃里的寒意。

也就在她低头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卫衣的袖口。

那里的布料上,渗出了一点淡黄色的药膏痕迹。

很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的手腕,又发炎了。

第二天的清晨,巷口的豆浆哥照例骑着他的小三轮,在林疏棠工作室门口停下。

他熟练地从保温箱里拿出两杯热豆浆,一杯原味,一杯红枣。

正准备放在门口的小台阶上,却发现台阶上已经放了两个打包好的餐盒。

他凑近一看,是那家生煎店的盒子,还带着余温。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骂出声:“嘿,这俩孩子,学会倒打一耙了。”

上午,小满拎着水果篮来探班。

她一眼就看到了林疏棠数位板上正在修改的画稿。

那是《并肩》的一个新版本,背景和人物都没变,只是多了几个微不可查的细节。

画面里,江熠白的护腕下,露出了一小截洁白的纱布。

而在林疏棠自己的脚边,那个熟悉的胃药瓶子旁,多了一盒崭新的止痛贴。

那是昨晚江熠白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硬塞进她背包里的。

小满看着那幅画,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俩这是要把‘病友文学’活生生画成一部史诗巨著啊。”

林疏棠停下笔,转过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满足的笑意:“史诗太累了。我们啊,其实就只是想安安稳稳地,吃上一顿不为了赶稿、也不为了备战训练的早饭。”

江熠白回到基地时,迎接他的不是队友的问候,而是陈岩递过来的一张薄薄的纸。

那是一份最新的体检报告。

“核磁共振的结果出来了。”陈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手腕的软骨和神经损伤,比我们预估的要严重。恢复期拉长了。”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残忍的那句话:“骨科专家的建议是,如果未来三个月内,你的手部状态无法恢复到能支撑高强度比赛的水平,建议……考虑转型。”

转型。

两个字,像两座大山,轰然压下。

对于一个正值当打之年的电竞选手而言,转型就等于宣判了职业生涯的死刑。

可以去做教练,可以去做分析师,但那个在赛场上呼风唤雨的“神”,就再也回不来了。

江熠白捏着那张轻飘飘的报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他没有开灯,任由自己陷在黑暗里。

许久,他才摸出手机,点开那个置顶的对话框。

他没有打字,只是翻开随身携带的战术本,用还能活动的左手,在空白页上画了一幅很简单的简笔画。

画上是巷口那个熟悉的生煎摊,两个火柴人并肩坐着,中间隔着一笼热气腾腾的生煎。

在两个小人的头顶,他画了一个对话气泡,里面写着四个字:“等一辈子。”

他拍下照片,发送了过去。

很快,林疏棠回复了。

“别等太久。”

江熠白看着这四个字,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删掉,又重新敲。

最后,他发过去一句:“不怕久,怕来不及。”

窗外,晨光已经穿透云层,一缕缕地洒了进来,照亮了房间里那张空荡荡的训练椅。

那把椅子,曾是他世界的中心,此刻却像一场盛大而无声的告别,尚未开始,却已然落幕。

手机那头,林疏棠看着“怕来不及”这五个字,心脏猛地一沉。

来不及?什么来不及?是恢复来不及,还是……别的什么?

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攫住了她。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知道职业选手的世界有多残酷。

伤病,就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看到的江熠白,是那个深夜为她煮姜茶的江熠白,是那个笨拙地送她生煎的江熠白,却几乎快要忘记了,他首先是那个在峡谷里搏杀、在万众瞩目下捧杯、又在伤病和质疑中坠落的TKG.God。

她对他的了解,似乎只停留在了“现在”。

而他的“过去”,那些让他成为“神”的辉煌,以及让他坠落的伤痛,她所知的,不过是网络上那些冰冷的文字和碎片化的视频集锦。

她看着冰箱上那张《并肩》,画上的少年意气风发,仿佛无所不能。

可屏幕上那句“怕来不及”,却充满了无力和恐惧。

这两个江熠白,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或者说,要经历过怎样的过去,才能淬炼出这样一个矛盾又完整的他?

林疏棠的指尖在微凉的手机屏幕上划过,最终停留在了一个视频软件的搜索框上。

她需要答案,一个能解释这句“怕来不及”的答案。

她要从头看起,从他声名鹊起的第一年开始,看他走过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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