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眼底的痛意更深了,那是一种对现实的无力感。
“可现在,”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怕再不说,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站上赛场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了林疏棠的心里。
她一直把他当成信仰,当成自己坚持下去的动力源泉,却从未想过,她的这种“信仰”,本身就是一种沉重的枷锁,逼着他戴着面具,独自承受着一切。
眼泪终于决堤。
她再也撑不住,身体一软,整个人靠在了江熠白的肩膀上。
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外套的布料。
“那我以后……”她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画你退役后的样子,行吗?画你开个生煎店,每天发福、变胖、骂骂咧咧的样子……”
江熠白的身子先是一僵,随即,他抬起那只完好的左手,紧紧地搂住了她。
他的手臂很有力,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只要你还在画……”他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郑重。
“我就没有退役。”
医院的长椅上,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
走廊里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仿佛被隔绝在一个遥远的世界之外。
在这一刻,他们不再是万众瞩目的电竞之神和才华横溢的画手,只是两个相互取暖、舔舐伤口的普通人。
小林是江熠白战队的助理,他奉命来接江熠白回基地。
在走廊的拐角处,他一眼就看到了相拥的两人。
他脚步一顿,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默默地退到一旁,掏出手机给经理老赵发了条信息:“队长这边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过了许久,江熠白才扶着林疏棠站起来。
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平静,但眼底的血丝和眉宇间的疲惫却愈发明显。
回基地的车上,车内安静得只剩下平稳的呼吸声。
江熠白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城市的霓虹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拿出手机,找到老赵的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
“赵哥,帮我约个时间,我想做一次全面的手腕核磁共振。”
信息发送出去,几乎是秒回。
老赵:“早该做了。”
江熠白盯着这四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是啊,早该做了。
有些伤,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
与此同时,林疏棠在回家的路上,特意绕了个远,走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大药房。
她买了一整盒医生开的胃药,付钱的时候,目光又被货架上一个蓝色的瓶子吸引住了。
那是一瓶护腕热敷液,包装上用醒目的字体印着一行小字——“电竞选手专用,缓解高强度训练导致的手腕疲劳及损伤”。
她几乎没有犹豫,拿起那瓶热敷液,连同胃药一起结了账。
走出药店,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她却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正被一种滚烫的情绪填满。
回到那个狭小却熟悉的工作室,林疏棠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坐到画板前。
她先是按照说明书,规规矩矩地喝了胃药,然后将那瓶护腕热敷液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她才打开电脑。
屏幕亮起,右下角弹出一个新的消息提醒。
是她的签约平台主编,王姐。
“疏棠,平台这边经过讨论,准备为你办一个线上个人画展。主题我们都想好了,就叫‘未完成的野王’。我们想通过你的画,展现聚光灯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真实与光’。”
真实与光。
林疏棠看着这四个字,久久没有动弹。
她点开存放画稿的文件夹,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江熠白的画像。
从意气风发到落寞萧索,再到重回巅峰,每一幅画都记录着一个她眼中的他。
她滑动鼠标,在文件夹的空白处点击右键,新建了一个画稿。
她几乎没有任何构思,脑海中的画面已经清晰无比。
画笔在数位板上飞快地移动,线条、光影、色彩,一气呵成。
画中,是医院那条空旷的长椅。
两个身影并肩坐着,女孩手里捏着一张化验报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旁边的男生微微侧着身子,右手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他正凝视着女孩,目光专注而温柔。
这幅画的背景,被她处理成了一张放大版的、带着折痕的挂号单。
挂号单上,那个画着生煎摊和小人的铅笔画格外醒目。
画稿完成,她在下方命名的地方,敲下了三个字:《挂号单》。
想了想,她又在画的标题栏里,郑重地写下了一行字:“我们熬过的每一个夜,最后都变成了光。”
深夜十一点,城市逐渐沉寂下来。
卖豆浆的张哥推着他那辆熟悉的小三轮,习惯性地路过林疏棠工作室楼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扇窗户果然还亮着灯,像一颗固执的、不肯熄灭的星。
“唉,这姑娘,又不要命了。”他摇了摇头,从保温桶里倒出两杯热气腾腾的豆浆,一杯加糖,一杯无糖,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工作室门口的台阶上。
这是他的老习惯了。
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台上似乎多了点什么。
他凑近一看,发现是一幅用画框装起来的小画。
画上是生煎摊前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背影,头顶氤氲的热气巧妙地组成两个字:“谢谢”。
张哥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着摇了摇头,推着车子慢慢走远了。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那扇明亮的窗户后面,林疏棠正靠在画桌边,身体蜷缩成一团。
她的左手死死地按住绞痛的胃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而她的右手,还紧紧地攥着那支数位笔,仿佛那是她对抗痛苦的唯一武器。
同一片夜空下,几公里外的电竞基地里,江熠白躺在床上,同样毫无睡意。
他没有开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他手里的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他偷偷拍下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林疏棠趴在画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睡着了,侧脸恬静,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身旁散落着一地的画稿。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屏幕上她的脸,像是在触摸一件易碎的珍宝。
“再撑一场……”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轻得像一声叹息。
“就最后一场。”
窗外,不知何时起,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
雨点敲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起初还很温柔,渐渐地,雨势越来越大,汇成一道道水痕,从玻璃上蜿蜒滑落。
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变得模糊,晕染开来,像一幅被水浸透的水彩画。
一场风暴,似乎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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