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把耳机分我一半

当那只红肿得几乎有些变形的手腕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时,林疏棠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那不是普通的劳损,而是一种近乎狰狞的伤痕。

“赵医生说了!”

江熠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举起自己的手,像在展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物品。

“这只手,还能再打三个月。”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陈岩,落在林疏棠身上,眼神里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固执的脆弱。

“这三个月,我想留下点别的东西。”

陈岩的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化为一声淬了冰的冷笑。

他什么也没再说,猛地转身,用力拉开门走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门被重重甩上。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林疏棠清晰地看见,江熠白那只暴露在空气中的右手,无名指猛烈地抽搐了一下,就像被一根看不见的针狠狠扎中。

她没有再理会周围凝滞的气氛,只是重新握紧了笔,用最快的速度,也是最稳定的笔触,坚持画完了最后一笔。

当她放下画笔,准备起身时,一阵熟悉的绞痛从胃部猛然袭来,像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

她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

“你怎么了?”一只温暖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重新按回椅子上。

江熠白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身边,眉头紧锁。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转身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小药瓶和一瓶温水,熟练地倒出两粒药递给她。

“阿珍说你今天午饭就啃了半块饼干。”

林疏棠接过药,被温水送下,胃里的疼痛稍稍缓解。

她靠在椅背上,扯出一个虚弱的苦笑:“我这是被你的人全方位监控了吗?”

江熠白没有笑,他只是从包里又拿出一个拆开了包装的暖宝宝,撕掉背胶,不由分说地隔着薄薄的衣料贴在她胃部的位置。

温热的感觉缓缓渗透进来,驱散了部分寒意。

他又伸手,将她头顶那盏刺眼的台灯调暗了些。

“你画我的时候,我也在看你。”他低声说,“你瘦了。”

林疏棠一怔,低头间,无意中瞥见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

屏幕还亮着,屏保是一张她很熟悉的画——那是她上次画完后,随手上传到社交平台的一张共画背影图。

画面里,她坐在画架前画他,他坐在电脑前画着战术图,中间探出一只橘色的小猫脑袋,是他们两人世界的奇妙交汇。

她盯着那张图片,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胃里的疼痛和手腕的酸胀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她忽然抬起头,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心底的问题:“为什么……非要我来画你?”

江熠白沉默了很久,久到林疏棠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训练室里只剩下电脑风扇的嗡鸣声,和耳机里那首循环播放的《夜空》。

最后,他开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因为别人都只看我赢,只有你,看见我累。”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林疏棠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江熠白最后那句话。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一条匿名短信,没有署名,只有一个陌生的号码。

“江选手的腱鞘炎已经到了二级,伴有腕管综合征早期症状,按照医疗标准,建议立刻停止一切高强度手部操作。但他不肯停。林小姐,如果你能劝,就劝劝他。”

林疏棠盯着那段冰冷的文字,手指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二级腱鞘炎,腕管综合征……这些专业名词像一把把小锤子,敲打着她的神经。

发信人是谁,不言而喻。

回到那间堆满画稿的小公寓,她没有开灯,径直走到书架前,从最底层抽出一本陈旧的速写本。

那是她从江熠白母亲那里要来的,他少年时期的涂鸦。

她翻开,里面没有少年人该有的卡通或风景,而是一页又一页潦草凌厉的战术图,线条尖锐,笔触用力,每一笔都像是在拼命挣脱什么。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江熠白不是不想停,是不敢停。

就像她不敢停下手中的画笔一样。

父亲的医药费,高昂的房租,生存的重量,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身上,让她不敢有片刻的喘息。

他所背负的,或许比她更沉重。

深夜,林疏棠重新坐在了画架前。

她找出下午那张画了一半的草图,没有去修改任何细节,只是拿出最细的一支画笔,蘸上极淡的银色颜料,在他那只红肿的手腕处,小心翼翼地加了一层几乎看不见的光晕。

那光晕很淡,像旧伤结痂又被撕裂后留下的、无法愈合的痕迹,也像一圈圣洁而破碎的光环。

画完最后一笔,她拿起手机,给江熠白发去一条消息。

“明天,我能去理疗室画你吗?”

信息发出去后,如同石沉大海。

她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

窗外,那只小橘猫不知何时又跳上了窗台,蜷缩成一团,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

过了很久很久,手机才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简短的回复。

“可以。但别画太久——”

“我怕你心疼。”

林疏棠盯着屏幕上那最后一行字,眼眶一热,积攒了一整晚的情绪终于决堤,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

窗外的小橘猫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下,尾巴轻轻地扫过冰冷的玻璃,像在替她回应。

这盏为生存而彻夜点亮的灯,终于,也有人愿意为她熄灭片刻了。

通往理疗室的走廊比训练区更加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和酒精混合的气味。

林疏棠抱着画板,站在那扇紧闭的白色门前,手心渗出了细密的汗。

她不知道推开这扇门,将会看到怎样一幅景象,又将如何用画笔去承载那份她已经预知到的沉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还有此等好事?

宁得岁岁吵

不小心与嫡姐换亲后

我寄长风

我在虫族监狱写小说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
×
未完成的野王画像
连载中一个人旳流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