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丢了官位,谋逆之事也做不得啊。魏九安想着。
边这样想边加快脚步。身后,宋楠道:“拦住他。”
霎时,几个下人不知从何处出来,手持刀剑,抵住他的脖颈。
实在是有些突然,魏九安来不及从腰间抽出短刀,颈侧便感受到了刀刃的寒意。
宋楠又喝了口茶,道:“要不然,你再想想?”
魏九安却执拗地连头都不转,道:“既然言已出口,没有撤回的余地。不做就是不做,官位也好性命也罢,听凭处置。”
世子刚要开口,宋楠便拍了拍手,盖住了他的声音,笑道:“好、好、好。既然魏大人心意已决要扶持不成气候的天子,我也无法多说,不要半途而废哦。”
言罢,那几个下人收回刀剑,侧身给魏九安让出一条路。
魏九安颔首,道:“匡扶正统,虽险不弃。”
一个多月后,可算过年了。
按照祖制,宫里办宴,还是挺热闹的。
往年,白羽尘过来也只是敷衍,并不是真正为了吃什么东西、听什么祝贺,今年却不一样,他是为了让魏九安开心。
他可觉得意义深刻,这是他和魏九安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呢。
动身去宴席前,白羽尘还不忘给魏九安更衣。
侍卫的衣服穿了那么长时间,也该换换样了。白羽尘叫绣坊制了一件更为庄重些的,胸口绣着金丝图腾,很是华贵。
魏九安反倒不敢穿了,总觉得用在自己身上是糟践了东西。
白羽尘不愿看他妄自菲薄,连哄带骗就让衣服上了身。
临兴殿。宴席上。
虽说大梁的内斗比较明显,但财政还是有些底子在的,加上白羽尘很少用钱,一到了重要节日的时候,该掏钱的地方便没缺过一两白银。
金席银琉,高歌纵酒。
白羽尘向宁太妃敬酒,宁太妃费心于表面功夫,笑着举杯,道:“皇帝登基也三载有余了,却未见你生过什么亲政的心思。皇帝,一直这般清心寡欲可不好呢。”
白羽尘将酒水一饮而尽,道:“承蒙太妃关怀。儿臣只是觉得,朝政之事,光靠儿臣一人自然也无法一时掌控,还是应徐徐而行。”
言罢,看了外臣行列的魏九安一眼。
魏九安突然与他对视,一口酒险些没吐出来。
白羽尘一笑置之,继续应付。
宁太妃却不肯就这样罢了,偏要等白羽尘亲口说永不亲政不罢休:“那更是不好,将权力分给旁人,岂不辜负了先帝对你的栽培?”
白羽尘放下杯盏,道:“这便是错了。”
宁太妃道:“何意?”
白羽尘笑道:“父皇授我的道,是治国之道,若是国家兴盛而天子势微,亦为福至百姓;若国家衰亡而天子独善其身,则为人者所耻。自然,权柄与安定,要一把抓才是。只不过,放权给谁,最终的功劳毕竟归于天子,对不对?”
宁太妃一怔,显然没想到平日软弱的白羽尘今日却能当众与她形同对峙。诧异一瞬,旋即笑道:“好,好啊,皇帝思维缜密,我这个深宫老妇,比不上了呢。”
言罢,也不管文武百官的目光,起身离席。
朝臣却有些慌张,连声劝她,更有甚者,要起身去拦。
白羽尘饮尽酒水,将杯盏重重一叩,道:“谁敢去做第一个劝阻之人,谁便是有不臣之心。”
一时间,谁也不敢轻动。也有人死心不改,还要起身。
白羽尘道:“分不清谁是天子了吗?”
那人刚要开口,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是魏九安。
魏九安笑眯眯的,道:“这位大人不要忘了,是谁允准你入朝为官的呀。”
归根结底,现在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若是此时君臣离心,他也必将被碎尸万段。
还是罢了。
那人也回应他一个不至心底的笑,道:“还要多谢魏大人提醒了。”
许久没人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魏九安喝了不少酒,反正也轮不上他说什么,还不如在美酒嘉肴上多留意。
一会儿没准还要说什么,他醉醺醺的什么有用的都说不出,还不如不在这里坐着,免得一会儿自己头疼。
魏九安撑着桌子起身,拱手道:“皇上,臣已然尽了宴饮之欢,若多留恐怕失仪,请恕臣先辞一步了。”
白羽尘注意到他脸颊的红晕,想来是真的醉了,便点了头,让自己身边的小太监送他回圣辰宫。
离席后,魏九安给那位小太监塞了点碎银子,微微笑道:“你呢,在外头溜达几圈,然后再回去。这些银子就当做犒劳你跑一趟的辛苦。我想自己转转,你也别跟皇上说。”
小太监乖乖点头,没收他的银钱,便走了。
魏九安觉得奇,道:“居然还有人送到手边的银子都不要……”
摇摇晃晃走着,走到御花园旁的池塘边。
这池子有名,名曰“苏池”。
池子旁边有假山,若是平常,魏九安肯定爬上去,登高望远嘛。
但是今日不胜酒力,还是罢了,靠在池边赏赏月色也就罢了。
眺望着,耳畔传入一支曲子——
“桃李盛放心荡漾,满园香,言春芳。”
“百里花坊,处处笑眉扬。”
“折枝簪花入京梁,着裘氅,坐高堂。”
歌声只到这里。曲子悠扬婉转,是位女子在演唱,似乎是瞥见了他的身影,故意停了声音。
黑夜中,月色下,一位女子抱着琵琶,朝他看来。
魏九安心道罪过,他现在站在假山后的姿态在她看来可能有些冒犯。遂向前一步,抛去了假山这个屏障,作揖行礼,道:“在下不知此处有人,方才闻姑娘歌喉,才发觉自己冒犯,还望姑娘原谅。”
女子似乎笑了笑,走过来,道:“这位郎君声音倒是不熟,想来不是京城的公子吧?”
魏九安道:“来了有几年了,只是囊中羞涩,一直也没在京中露过脸。”
女子走得近了,月亮眷顾她的眉眼,洒下一抹银色,给她上了妆。
女子打趣道:“那也难怪。你且说来你姓甚名谁,京中这般俊俏的男子,我定然要认识的。”
魏九安道:“魏九安,表字子矜。”
女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神秘一笑,道:“你不认识我,我倒是熟识你。当年的武状元,打马过街,无限风光,现今官任何职啊?”
魏九安道:“侍卫罢了,不算什么大官。”
女子笑笑,转身要走。
魏九安喜欢那首曲子,想拦下她问问,却不敢伸手,怕污了姑娘衣袖,只得遥遥问道:“我既已告明名姓,不知姑娘芳名?以及,姑娘的曲子很好听,若是不嫌弃,可否愿意与我交个朋友。”
女子笑道:“我的名字,你日后知道也不迟。至于曲子,并不是我所写,而是当今圣上的祖母,曾经的老太后所创的一首童谣。”
说罢,女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圣辰宫的路上,魏九安一直在想,总觉得那位女子的眉眼与某人相似,但具体是谁,他便想不到了。
或许是酒喝多了,明早估计就能想到了。
圣辰宫。
许是白羽尘的授意,桌上有两杯醒酒汤。
魏九安拿起一杯喝下去,这时,门被推开,白羽尘走进来。
他连脸都没红,魏九安心想他酒量是真好。
白羽尘似乎累了,径直躺到床上,道:“子矜,我要喝醒酒汤。”
魏九安道:“你又没醉,喝它作甚?”
白羽尘被拆穿,却耍小孩子心性,道:“我想喝嘛,从小到大都没喝过。”
魏九安看他的架势也不会起来喝,只好端起一杯,送到他嘴边。
白羽尘靠在床榻上,笑着看他给自己喂醒酒汤,他也喝下去。
喝下之后,魏九安将杯子放到一旁,也解衣欲睡。
白羽尘伸手,勾住他的腰带,笑道:“还早。”
魏九安撇撇嘴,道:“不是你说醉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被白羽尘拽到床上。动作实在迅速,魏九安大脑还一片空白,便已然被白羽尘压在身下。
白羽尘的手指绕着他的发丝,道:“我可没说。”
魏九安一怔,随后道:“狡诈。”
白羽尘笑道:“诓你一人还是有余。”
说着,手上一用力,将他的腰带扯下来扔到一旁。
魏九安脸上一红,道:“轻些,别留太多印记。”
言语之间,锁骨和肩已然暴露在外,白羽尘又蹭又咬,道:“魏大人向来是经得住的,今儿是怎么了呢。”
魏九安忍着疼痛,道:“明日还要去见过各位宗亲长辈,还是……还是低调些。”
白羽尘道:“那倒是无妨,宗亲我去应付便是,你如今还是外臣,不去也好。”
魏九安嗔怪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外臣,还叫我住在偏殿,还掠我上龙床。”
白羽尘这次显然比上回熟练很多,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直入主题。反倒叫他舒服许多。
白羽尘笑道:“我乐意‘金屋藏娇’。再说了,一想到你要去侍卫处和那群粗人一同洗漱就寝,我就难受。”
魏九安没说话,但是似乎心情愉悦,很享受他的“难受”。
今日的风雪都格外柔和,眷顾似的没有洒进情人的窗。
有人在甜言蜜语的感染下没有受到一丝冰冷。
有的人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特殊的时间不愿浪费分毫光阴,小心翼翼怕对方叫喊。
后半夜,京城迎来了顺阳四年的第一场雪。
他抱着已经熟睡的爱人,觉得鹅毛大雪也是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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