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安顿好了边关百姓,魏九安就带着禁军和被俘的程家军余党回了京城。
走了几天就到了,战俘们在城外等着,魏九安和白羽昼以及几个兵士进了城。
刚进宫,就看见宜太妃等着他们。
白羽昼快走几步上前,道:“母妃。”
宜太妃的白发更多了,背略有些佝偻,脸上也多了些皱纹。
宜太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魏九安,随后往他们二人身后看,又眯着眼使劲看。
随后,她的眼眶湿润了,试探性地问道:“昼儿,明泽呢?是不是先去找皇帝了?还是在宫外去买东西了?怎么……不见他过来?”
白羽昼心中也一阵伤感,道:“母妃,明泽没有了。”
宜太妃的眼泪流下来,道:“我当时还告诉他,要好好的回来,我还告诉他要注意安全,我都跟他说了,他还是……”
白羽昼安抚着宜太妃,道:“不怪您,也不怪明泽,是程榭那个该死的,是他杀了明泽。”
宜太妃无声地哭着,更显凄凉。
朝堂上。
虽说形成算快,但还是不免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原定早朝前就能进京,结果到早朝进行了一半才赶到。
正好大臣们说完了正事,宋楠这老登依旧怀着作死的决心,上前阴阳怪气道:“不是说魏大人要回来吗?怎么都现在了还不见人影,难不成,是要拿着虎符谋反不成?”
魏九安本就被他坏了名声,现在宋楠这么一说,朝中大臣也信了。
白羽尘轻咳两声,道:“罢了,再等等吧,许是在路上耽搁了。”
宋楠依旧阴阳怪气,道:“耽搁了倒是小事,若是魏大人怀有不臣之心,那就不好了。”
话音刚落,门口响起太监的通传声,是魏九安到了。
魏九安进殿后,冷眼扫视刚刚议论纷纷的朝臣,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宋楠身上。
他穿着蟒袍,是当初成了摄政王,白羽尘给他的,御赐的金黄色。白羽尘没有当众赠他蟒袍,要不然他又要跪下谢恩,白羽尘才不想让魏九安这样折腾,就私底下给他了。
说实在的,若是可以,白羽尘恨不得天天让魏九安也穿龙袍。
魏九安道:“宋大人这般笃定,现下我又来了,我是不是可以参你信口雌黄、搬弄是非和欺君之罪?”
魏九安怎么骂他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宋楠没想过自己真的把自己作死了,连忙跪下道:“皇上,臣方才全是胡言,不可当真,还请皇上恕罪。”
白羽尘没有理会他,魏九安看了白羽尘,随后单膝跪地,将虎符双手奉上,道:“臣率禁军凯旋归来,特地归还虎符。圣上万岁。”
白羽尘从龙椅上起身,走到他身前,扶起了魏九安,笑眼盈盈地看着他,笑道:“子矜,虎符你自己留着就好,我不怕你掌兵权。”
魏九安起身,手里与白羽尘共同握着虎符。
白羽尘攥紧了他的手,笑道:“子矜,宋楠你想怎么处理?”
魏九安扫了宋楠一眼,对守在一旁的侍卫道:“同知宋楠,与程榭串通,与睿王相投,结党营私,叛国通敌,即下刑狱,永不再用。”
侍卫们没动,白羽尘没有下命令,他们也不敢轻易就这样听魏九安的。
白羽尘拉着他的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侍卫,挑眉道:“听不见摄政王说话吗?他开口,便是朕的旨意。”
侍卫们只好遵旨,上前擒住宋楠,将他带了下去。
底下朝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什么。
魏九安突然感觉头有点晕,对白羽尘低声道:“羽尘,我有点难受。”
白羽尘握着他的手更加收紧了,有些担心地道:“怎么了?”
魏九安摇摇头,道:“不知道。”
白羽尘道:“让谢羌先带你回去,我还要和他们讨论一下战俘怎么处理。”
魏九安点点头,谢羌和他对视,立刻上前扶他。
顺阳六年四月初七,圣颁旨——摄政王有功于社稷,特赐虎符,统御三军,直接管辖四品以下官员任免权,直接管理国库、刑狱、军机处。主编《大梁史》。
谢羌先带魏九安回了长生殿。
谢羌推开门,已经将近一年没回来了,魏九安还挺想这个小家。
魏九安实在太累了,还没来得及脱下蟒袍,就躺在床上了。
谢羌提醒道:“主子,把衣裳换了吧。”
魏九安头脑昏沉着,道:“罢了,我累,待会儿要是皇上过来,叫他轻点进屋。”
谢羌只好点头。
魏九安含糊不清地道:“你也坐下歇会儿吧……”
谢羌无奈地笑了笑,点头道:“多谢主子。”随后坐下了。
没一会儿,魏九安便睡过去了。
下朝之后,白羽尘就往长生殿走。
他没有听见说话声,便知道魏九安睡着了,于是他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屋,轻声对谢羌道:“怎么没吃点什么?今儿早晨子矜过来的匆忙,你也是,你们俩都没吃东西呢吧?”
谢羌笑笑,道:“主子累了,进屋就睡,微臣也没办法。”
白羽尘也只好道:“那也不能一点东西都不吃,待会儿让小厨房的人熬些粥来,先垫垫。”
谢羌应下,就出去了。
白羽尘坐在床上,看着魏九安这穿戴整齐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给他解开了蟒袍,换上寝衣。谢羌也是纵着他,还真由他乱来,这样的天,能穿蟒袍睡觉的都不是普通人,还真是不怕闷死。
尽管手脚都轻,但魏九安还是被他弄醒了,迷迷糊糊地道:“羽尘,干什么呢?”
白羽尘把他圈在怀里,道:“你还真想穿着蟒袍睡?作死都没有这么作的。”
魏九安哈哈一笑,没说话。
白羽尘道:“对了,刚才你说你难受,哪里难受?我叫陈骁过来看看。”
魏九安没说话,只是眼皮沉沉的,总想睡过去。
白羽尘看出来了,笑道:“罢了,你睡吧,我让人叫陈骁过来。”说罢,给安烬递了个眼神,让他去叫陈骁。
安烬心领神会,便去了。
屋里只剩下白魏二人,气氛微妙。
魏九安躺在白羽尘怀里,迷迷糊糊的。
白羽尘便逗他,知道他懒得睁眼看自己,便开始戳他脸,或者将他的发丝绕在自己手指上。
魏九安也不管他,只是默默靠在他身上,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
片刻后,陈骁来了。
陈骁给魏九安把了脉,面色却变得难看。
白羽尘看出来了,微微蹙眉,道:“怎么了?为何这副表情?”
陈骁默默叹口气,道:“皇上,魏大人确实是染病了,但是这病,是治不好的。”
白羽尘心里有些害怕,道:“你说,是什么病?”
陈骁也不好瞒着他,道:“是痨症,这病治不好,左不过……也就是看日子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响在了白羽尘的耳畔。
白羽尘看了看在自己怀里熟睡的魏九安,万般不敢相信。
白羽尘还是不信的,心存侥幸,道:“你再给他看一遍,刚刚可能是看错了,再说了,就算真是痨症,从前治不好,但今时不同往日,为何不能试试呢……”
陈骁婉拒了,道:“微臣再看多少遍也一样,脉象不会出错的,皇上还是莫要伤心了。”
白羽尘的鼻尖有一瞬间的酸涩,随后还是立刻调整情绪,道:“这病很磨人吧?”
陈骁点头,道:“是病都会难受,都要靠药物调节。”
白羽尘道:“那就去抓药吧,谢羌在小厨房,正好。”
陈骁颔首,拿着药盒退了出去。
屋里,又只剩他们二人了。
白羽尘将他抱得更紧了些,道:“子矜啊,你可真是个不叫人省心的,仗打完了,我现在也在给你澄清谣言,可算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你怎么就得了这种病……”
说到这儿,他眼眶酸了,继续道:“治不好了……子矜,以后都治不好了……”
一瞬间,泪如雨下,白羽尘哭泣着道:“子矜啊,你不能陪我长命百岁了……”
他便想到了以后。以后魏九安若是成了一捧黄沙,他独自立于世间,那才是真正的高处不胜寒。
他一想到,百年之后,他身边没了魏九安,只有他自己一人,就突然想哭一哭自己的烂命了。
唯一值得白羽尘庆幸的是,魏九安一直睡得很熟,他没有听见自己得病的消息,他不知道,就还能天天高高兴兴的,还能快快乐乐地过完以后。
九安九安,这样好的一个名字,为什么不能保他平安?
平平安安的,现在也这么难了吗?
白羽尘的愿望是什么呢?是魏九安能平平安安的,是魏九安能长命百岁,活得长久。
一直以来,他就算贪心,所求的也只有这一个而已。
为什么,这样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白羽尘紧紧抱着魏九安,眼泪大滴大滴地流,就像当时把魏九安从刑狱接回来,那天他也是这样的泪如雨下。
其实,倒也没多大差别。
白羽尘喃喃着唤他:“子矜啊……怎么不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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