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月初六。
自从回京城后,魏九安的病似乎有了些起色,也可能是天暖了些的缘故,他现在已经很少咳血了。
战争刚刚结束,白羽尘便要忙起来了。南临的民心是问题,灾后重建复兴也是问题。
长生殿。
魏九安刚喝下汤药,温热的药顺着他的喉咙下去,也暖了暖身子。
白羽尘则是刚从御书房回来,下朝后就连续写了一个多时辰,现下眼冒金星,脚步都是虚浮的。
看见了坐在榻上的魏九安,白羽尘便直直搂住了他的脖子,“哀嚎”道:“子矜啊!妈的,累死我了!”
魏九安把药碗放在桌子上,也抱住他,笑着摸了摸他的后脖颈,道:“来,我给你揉揉肩膀。”
白羽尘坐在他身边,把他圈进怀里,委屈巴巴地道:“子矜~你也不安慰我。”
魏九安无奈地笑道:“怎么安慰?”随后他便捏着嗓子道:“白郎最好啦~”
白羽尘吃了甜头,乐得不行。
魏九安道:“对了,天阙那边推行《大梁律》了吗?”
白羽尘耍赖,道:“不说不说,今儿是你的生辰,不谈国事了。”
魏九安:“啊?”
他思索了许久,才想起来今儿是三月初六,才想起来自己的生辰也是三月初六。
白羽尘疑惑,道:“怎么了?你把日子忘了?”
魏九安摇摇头,无奈地笑道:“最近记性不好,忘了好多不重要的事,竟把这也忘了。”
白羽尘迟疑了片刻,随后也没有再提此事,反而笑眯眯地道:“子矜,今儿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魏九安想了想,也笑道:“你想给我什么?”
白羽尘笑道:“晚上咱们出宫去看灯会吧,在京郊那边,安烬和谢羌前几天休沐的时候去了,说还不错。”
魏九安道:“也好,那下午呢?”
白羽尘道:“下午的话……我带你去奉先殿吧,你还没去过奉先殿呢。”
魏九安确实没去过,出于好奇,问道:“奉先殿里不止供奉了先帝吧?”
白羽尘点头,道:“当然,父皇信神佛,奉先殿里也供了神像,我还打算去拜拜。”
魏九安笑道:“我也还没拜过先帝和太祖皇后呢。”
白羽尘笑道:“父皇和母后都见过你了,之前去画画像的时候,你也看见过父皇的画像。”
魏九安道:“当然见过,但是没正式拜过。”
顿了顿,他又问道:“对了,皇陵在哪儿?你好像没去过皇陵祭拜呢。”
白羽尘道:“皇陵没葬别人,只有父皇和母后合葬的地宫,别人都没有。父皇大抵是不愿别人祭拜的,我就没去扰过他的清净。不过,今年羽昼会去皇陵换祭品,也能替我见见父皇。”
中午,用过了午膳,白羽尘便带着魏九安去了奉先殿。
路上。京城前几天刚下了雪,今年的雪有些迟,现下刚化,难免不让人觉得寒冷。
魏九安一路走着,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白羽尘注意到了,立刻脱下常服外套,披在了魏九安身上,轻轻搂住他,道:“为何不穿厚些的衣物?”
白羽尘的外套暖和,魏九安也便觉得舒服多了。
魏九安道:“我怕热,本来也没想到都三月了还是冷。”
白羽尘停下脚步,给他系上扣子,他的衣服穿在魏九安身上还是有些宽大。
魏九安低头摸了摸衣服上的金龙图腾,顺势抓住白羽尘的手,道:“羽尘,你冷不冷?”
白羽尘笑道:“我当然不冷。”
但他的手还很凉。
魏九安默默握紧了他的手,拽进袖子里,嘟囔道:“你嘴里没一句真话。”
白羽尘哈哈笑着,也便由着他握,感受到他的手不再冰冷,便开心地揽住他的肩。
奉先殿。
殿内点着蜡烛,不光是蜡烛,还有未燃尽的香火。
白羽尘从下人手上接过点燃的香火,跪在了白珩牌位前的蒲团上,将香举过眉骨,叩拜下去。
魏九安便也点了香火,在旁边的蒲团上叩拜。
白羽尘把带着魏九安把香立在白珩的牌位前,对魏九安道:“子矜,这就是父皇。”
魏九安点点头,道:“太祖皇帝骁勇善战,我听闻过。”
白羽尘笑道:“若是父皇还在世,定然是与你聊得来的。”
随后,他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父皇已经崩逝了。”
魏九安轻轻拉住他的手,温声道:“羽尘,你同我说过,你我都要替父母好好活着。你如今堪当大业,先帝不会遗憾了。”
白羽尘点了点头,随后朝白珩的牌位鞠了一躬。再抬眼时,看向了一旁的金身佛像,道:“子矜,有什么愿要许吗?”
魏九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想了想,道:“可以许。你也有要许的愿吗?”
白羽尘笑道:“当然了,而且,还是一个很重要的愿望。”
神像面前。
白羽尘并不介意,撩袍便跪下去。
魏九安怕坏了规矩,道:“你别跪了,不合规矩,别叫旁人捏了把柄去。”
白羽尘笑道:“无妨,现下只有你我二人。你要来拜一拜吗?”
魏九安有些诧异。之前他们二人去鸡鸣寺的时候,即使是求彼此的姻缘,白羽尘也是连腰都不曾弯的,怎么如今却这般信了神佛之说?
魏九安也确实有想求的,便一同跪了下来,双手合十,与从前无异。还在心里头默念——
“白羽尘万世赞颂。”
白羽尘相较之前在奉先殿为魏九安求平安的那次,已经成熟多了,现在也熟练地祈祷——
“魏子矜日日欢心、长乐安康。”
他似乎有了预料,又似乎不能称作“预料”,便是心里最酸涩忐忑的一面——魏九安不能长命百岁了。
他有些后悔当初在鸡鸣寺许下让魏九安万寿无疆的那个愿望了。
想到这儿,白羽尘心里又有些难受,又像当初一样,偷偷瞄了魏九安一眼。
只见魏九安依旧在闭着眼睛祈愿,嘴角似乎还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貌似是许完愿了,他便深深叩拜下去。
白羽尘自嘲一笑,魏九安清正廉明,即使是世人将他贬得下流肮脏,即使乌合之众将他骂得体无完肤,他的干净也还被佛祖看在眼里。不像自己,连佛祖的贡品都砸了。
佛祖想必也不会保佑和成全一个不敬神佛的人,哪怕他是九五之尊。
魏九安睁开眼时,他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扶他起身,笑道:“子矜,许的什么愿?”
魏九安笑道:“这可不能说,回头你会知道的。”
白羽尘便只好无奈道:“好吧好吧,你不想说就不说,反正我都能猜到。”
他猜,魏九安会许两个愿望,一个有关江山,一个有关他,反正不会有关于他自己的。
魏九安道:“羽尘,先回圣辰宫吧,我有些馋圣辰宫的山楂糕了。”
白羽尘便扶着他往奉先殿外走,便走便笑道:“好,山楂糕一直都备着呢,圣辰宫也没人吃,估计也只有你吃得惯酸的了。”
他知道,魏九安的腿是后来接的骨,跪完之后会疼,前段日子还好,但是现在他是眼看着魏九安的腿和病都变严重了。
魏九安笑道:“你牙不好,不该吃太酸的。”
确实,白羽尘幼时经常从白珩那里顺糖吃,所以牙口不好,又加上平时爱吃软一些的,更是促进了他牙的问题,这样积攒,虽然吃甜的不会让他产生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是不能受刺激,所以不能吃酸的,一吃更疼。
白羽尘笑道:“哎呀,多谢魏大人关心啦~”
魏九安笑骂道:“真是贱。”
白羽尘幸福地笑着,低下头不言语了。
圣辰宫。
从奉先殿回来后,时间也刚到未时,还不晚,白羽尘让小厨房做了几块山楂糕给魏九安吃着,自己就按照魏九安的要求开始看公务。
魏九安拿起山楂糕尝了一口,白羽尘边批奏折边道:“子矜,好吃吗?”
魏九安道:“自然是好吃的,跟当初你我初见时的口味一样。”
白羽尘蘸上新墨,笑道:“你居然还记得咱们初见时的糕点?”
魏九安笑道:“我当然记得。”随后看着他说出了和当时一模一样的话,“‘再说了,圣辰宫的糕点也特别好吃’。”
白羽尘抬起头,收起一本奏折,笑道:“真够快的,我还记得当初我让安烬去选新的侍卫的时候,我当时都把当初第一次与你交流的场景忘了,就觉得没人陪我说话才让安烬去选新人。”
“没想到他眼光还真不错,一下就挑中了个与我共度余生的。”
魏九安也忍不住回忆起来,道:“我还记得,你当时让我同你下棋,你拿了白子,让我拿的黑子,结果我还是输了。”
“想当初,我还是个侍卫呢。当时还觉得自己前途无量,还觉得能风光无限呢。我当时还和陆明泽打赌,我五年后必将一呼百应、做常胜将军呢。”
现在算不算一种风光无限?万人诋毁的“风光无限”?
白羽尘眼眶一酸,立刻看向窗外,意图用袖子遮住,又道:“子矜,我去给你热杯牛乳吧,你喝了、暖暖身子。”
魏九安知道白羽尘这是难受了,只轻轻应了一声,咬下一口山楂糕,自己也落下泪来。
当时哪能想到现在的肝肠寸断啊?
首发2023.9.29
踩着中秋的尾巴发文!
大家中秋节快乐!多吃点月饼!
下一章发灯会,灯会是绝对会有的,放心吧!
救命,现在听歌给我听破防了,我与白魏这一年多的宿命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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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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