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
白羽尘回了长生殿,稍微眯了会儿,便准备要上朝了。
正在他系上衣扣的时候,魏九安也醒了。
魏九安撑着脑袋看他,眼睛由于哭过的缘故,多少有些红肿,但也没有太大影响。
魏九安起身,轻轻抱住他,道:“羽尘,昨儿晚上湘王殿下走了吧?”
白羽尘搂住他,默默给他披上件衣袍,道:“羽昼连夜出的京城,以后可能轻易都不回来了。”
魏九安轻嗅了嗅,道:“昨夜是不是喝酒了?”
白羽尘只好承认:“嗯……羽昼让我陪他喝点,一不留神便多饮了些。”
魏九安给他倒了杯水,端到他嘴边,嗔怪道:“你也真是,还一天天说我,你也不注意着自个儿的身子。下次可不许贪杯。”
白羽尘握住他的手,喝下了茶水。此茶虽然清淡,但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旁的什么,白羽尘偏偏觉得还是清凉,入喉即显,似乎还有花茶的香气,格外浓郁。
魏九安道:“挺好的茶,可惜隔夜了。你先将就将就。”
白羽尘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笑道:“知错了,下次不在外边待太晚了,一定早些回来陪你。”
魏九安嘟囔道:“这还差不多。”
白羽尘将头发重新束好,戴上发冠,道:“待会儿又该上朝了。”
魏九安帮他别上发针,道:“嗯,等我收拾收拾,我陪着你。”
白羽尘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指尖上的冰凉,便放在心口处暖着:“可是他们还骂着你。”
魏九安靠在他胸口,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道:“做官没有不被骂的,何况我还要尽早结束这次‘讨伐’,没有不出面的道理。”
白羽尘道:“不然就别去了,我也能帮你摆平,我也不想让你被他们骂了。”
魏九安抬头,强颜欢笑,道:“流言不少啦,我管不过来那些,自然也就不会为此感伤了。”
话虽如此,他心却不然。
白羽尘却是一霎间失言,只默默给他披上官袍,道:“你手凉,披上更暖些。”
朝会上。
两派今日倒是少了些文雅,有些对魏九安恨之入骨的大臣正唾沫横飞,与另一派吵得不可开交。
白羽尘看着弹劾魏九安的奏折,上面将魏九安曾经写出的奏折以及发布的言论断章取义,各种添油加醋,就好像魏九安有什么谋逆之心一般。
直到白羽尘开了口,道:“子矜,你怎么看?”
他也知道,他不该把问题转移到魏九安身上的,但这种时候,就是需要当事人来说几句。
魏九安实际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流言传播太快,这次史无前例,再加上宋楠死前的那场大规模传递,人云亦云,他就算说,大抵也是无用的,还可能引起两派共同谴责。
魏九安垂眸,道:“臣无可再言,臣向朝廷、也向您许诺过,甲寅变法中的各条各章,都是对国有利的,至于具体的,臣不敢保证,但至少有助于大梁的阶段性修养。至于各位大人们提出的废除变法,臣承认,有些条例确实不被大梁所需要,删除去无用的即可,也可退而求其次,暂时保留,臣认为,不至于全部废除。”
骂声便转移了。
“竖子小儿!一个缩头乌龟!真的到了打仗的时候,你不上阵,不会体会到伤亡的可怖。”
“一个始作俑者,怎么有脸要求保留?”
“大梁这几年战乱不断,附属国们蠢蠢欲动,亲王们里外勾结,还不是因为变法压制的缘故?”
“我中原国度,自始以来是分封世袭者甚多,你如今废除分封亲王,将亲王们全部封在京城,不光是给天子施压,也是在蔑视诸位亲王!”
康泯看向白羽尘,道:“皇上!臣翻阅魏九安上奏的封封奏章,其言语不敬皇族,更蔑视皇权。先帝崩逝前,留给我等诸臣的唯一要求,就是尽心辅佐皇上执政,每一位大臣在吏部也曾看过先帝的圣旨,皆铭记于心。如今魏九安出此大不敬之言,乃是违背了先帝的意愿,毫无为官之道。”
俞衫附议,道:“皇上,变法为一,若是变法的问题暂且不论,但说魏九安近几年来的言论,臣也要弹劾。”
魏九安曾经年少气盛,也确实轻狂了些,但也仅仅是几天的得意,在升入侍卫处后,面对主子也算是谨言慎行,从刑狱出来后,基本就敛了性子,对什么弹劾都一笑置之了。
至于言论,变法前没怎么上过奏折,挑不出来,那可能就是变法的那段时间了。
包括璥良之战时未上的“诉忠纸”,或许也被挑刺儿了。
至于诬陷他谋逆一类,魏九安都能理解。各业都有大忌,而官员的大忌就是谋逆,惟有谋逆,才可直接致人于死地。
白羽尘只道:“讲。”
俞衫道:“臣看过奏折的备录,其言语颇有不敬之意,且说变法前后,将新法改革后的场面与大梁刚建国的场面对比,明面上是介绍推行变法的好处,暗地里,恐怕是想压先帝一头,好彰示自己莫须有的功绩吧。”
白羽尘看向魏九安,魏九安没说话,就静静听着。
康泯也道:“皇上,臣斗胆求教,若一个臣子公然践踏开过君主的功绩,当如何处罚?”
当以大不敬之罪论处,斩首示众,曝尸三日。
片刻,魏九安道:“我并非宣扬自己所谓的功,当时确实不知分寸,但若是客观来看,我也没有向你们说的践踏开国皇帝的功绩,当时此举只是为了体现变法的必要性和好处,而非贬低先帝。”
随后对白羽尘道:“恕臣直言,臣认为,先帝的功劳不在治国,而在立国。所以,后辈便要承其衣冠,例如变法,即可帮助先帝实现盛世之愿。一文一武,臣认为,不能相提并论。”
随后对康泯和俞衫道:“不知御史台是如何借我之言亵渎先帝的,但是,各位的解读并非鄙人本意。”
康泯道:“毕竟是真话,还真不是谁都听得惯的。是吧?魏大人。”
魏九安直视着他,道:“当真是真话?”
康泯被他看的心虚,还是道:“自然。”
魏九安眼一眯,道:“是真是假,还有皇上评判,御史台一口咬定我的言行无德,难道是不相信皇上的用人?”
康泯看向白羽尘,道:“皇上圣明,自有定夺,必不会纵容小人。”
朝堂有一瞬间的安静。
白羽尘看向魏九安,道:“朕信他。”
说着,袖中的手牵住魏九安的小指,继而握住了他的手。
魏九安也看了他一眼,也只是眼神交汇,没多说。
下朝后,魏九安看了暗卫们在民间收集到的东西,都是有关他的。
此事一出,民间传言更盛,魏九安也承受了更多骂名。
魏九安一边看,白羽尘站在他身边,给他的腿盖上毯子。
今年的冬有些长了,到了春日却还是冷,魏九安身上的白狐裘衣还没换过。
相较于平常,白羽尘在冬日还是会对他更关注些的,毕竟他的腿还有旧伤,万不能着了凉,要不然会疼的。
魏九安看完了,将奏章放在一旁,道:“羽尘,你觉得呢?”
白羽尘还是坚定,道:“我信我的枕边人。”
魏九安闭了闭眼,道:“若是齐先生还在世,决不会希望你如此。”
白羽尘道:“我知道。子矜,我爱你,所以我信你。”
魏九安突然蹙了蹙眉,道:“羽尘,腿疼。”
白羽尘也坐在榻上,让他的腿搭在自己大腿上,隔着毯子,轻轻给他揉了揉膝盖。
白羽尘道:“这样可还舒服些?”
魏九安点了点头,道:“嗯,你的力度挺合适的。”
白羽尘微微一笑,道:“那就多揉会儿,冷不冷?要不要加条毯子?”
魏九安故意逗他,道:“也好,你的龙袍就挺暖的,借我盖盖?”
白羽尘温柔的笑着,道:“都这样了还逗我,不嫌无趣。等着,我去给你拿龙袍。”
说罢,起身去将龙袍取来了。
白羽尘将龙袍盖在魏九安身上,贴着脖颈,盖得严严实实。
白羽尘道:“子矜,要不要睡会儿?”
魏九安拉住他的手,道:“你抱着我。”
白羽尘便坐在他身边,将他裹好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
魏九安道:“羽尘,多谢。”
白羽尘知道他要谢什么,便笑道:“我该护着我的妻。父皇说过,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了,那就是废物一个。”
魏九安就琢磨这句话,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羽尘,你给我唱个曲儿吧。”
白羽尘道:“想听什么?”
魏九安摇头,道:“不知道,就随便唱唱吧,不然睡不着。”
白羽尘点点头,道:“好。”
“我依稀记得,我小时候,祖母给我唱过一首曲子。”
魏九安哼唧了几声。
白羽尘的嗓音有些低沉,尤其是唱歌的时候,也不能叫歌,就是个童谣。
“桃李未至心微伤,遥望阳,道无妨。”
“蒹葭枯败,梦中话泪光。”
“便逆北风散心霜,二十载,不彷徨。”
啊啊啊上周没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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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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