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都到末尾了。
其实这几个月都差不多,至少魏九安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也就是被骂、反驳、上奏、驳回。一系列的过程。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他的身体似乎也没有太大好转,现在记性有些不好了,视力也不怎么样,有时候看东西都模糊。
越来越机械了。魏九安的日子开始过的单调,每天就是在不停的驳回奏折,有时候旧疾复发,白羽尘就在他身边照顾他,还要给他念弹劾的奏折。
于是,在日复一日中。入秋了。
明明昨日还在拾落花。魏九安心想着。
但是日子也确实过去了,现在该看黄叶了。
为了不叫他的日子过得无趣,白羽尘提议将易溟接进宫里玩一天,魏九安也没太多表示。
易府也当然乐意,急着要跟白羽尘攀上关系。
圣辰宫。
白羽尘在看边关的军报,以及御史台呈上来的折子。
舆论愈演愈烈,御史台操纵着,暗卫司也管不住了。有一种流传最广的说法,是魏九安意图架空白羽尘,自己掌权,也正是因为这个说法,所以御史台才能肆无忌惮地往魏九安身上泼脏水。
而这个说法的源头,是陆宣和宋楠。
白羽尘提笔蘸墨,要回奏书。
也正是此时,安烬进来,拱手道:“皇上,易公子到了。”
白羽尘没抬头,道:“让他进来吧。”
易溟便进了屋,颇有些兴致勃勃,道:“白哥哥,我魏哥哥呢?”
白羽尘边写边道:“他在长生殿歇着,你魏哥哥这几天身体不好,我就不让他出来了,等我处理点事情就带你去找他。”
白羽尘扬了扬下巴,道:“桌案上有糕点,先吃点吧,中午可能要晚点吃。”
易溟拿起一块酥糖,道:“魏哥哥不吃吗?”
白羽尘刚批好一本,拿起来吹了吹,放在一旁,又拿了本奏折看着,边看边道:“他最近不爱吃酥糖了。你就吃吧,放着也是放着,反正我也不吃。”
易溟将酥糖放入口中,入口即化,香甜极了。
易溟凑到他身边,道:“咱们什么时候去找魏哥哥呀?”
白羽尘耐心地道:“等我把这些杂事处理完,很快了。”
易溟撇撇嘴,道:“是关于魏哥哥的吗?”
白羽尘提笔,边写边道:“是的,怎么了?那些事你也知道?”
易溟嘴里含着酥糖,含糊不清地道:“多少知道点吧,听姨娘们说过。”
白羽尘也正好批完了新拿的那本奏折,将笔放下,撑着脑袋看他,突然觉得他有点像魏九安了。
易溟的眼睛里流露出半分疑惑,道:“白哥哥?怎么不说话了?”
白羽尘笑了笑,默默将装着酥糖的碟子推到他面前,道:“没事。对了,还说你魏哥哥吧。你都听姨娘们说什么了?”
易溟回忆了一下,道:“姨娘们说,魏哥哥和好多大人们吵起来了,吵得很凶,还告诉我魏哥哥是不好的人,说魏哥哥是对你和大梁不忠的人,叫我不要学他。”
白羽尘起身,给易溟披上一件外衣,自己也换上常服,拉起他的手出门去找魏九安,边走边道:“嗯,那你呢?你信不信?”
易溟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不对。”
白羽尘认真地问道:“哪里不对?”
易溟想了想,终于琢磨出一个不对的点,道:“魏哥哥和很多大人吵起来就一定是他的错吗?”
这回是易溟在很认真地问白羽尘。
白羽尘想了想,用很通俗易懂的语言道:“因为你魏哥哥做的事不被那些大人认可,那些大人不喜欢他,那些大人要让他不被看好,所以就只让你们认识到片面的‘他’,而非真正的魏九安。”
易溟听懂了,道:“这我明白,夫子说,这叫‘人云亦云’。”
白羽尘点了点头,道:“嗯,算是吧。那你怎么看?”
易溟摇头,道:“魏哥哥说过,关于这些的事,不要我说太多,会引来不好的东西。”
甬巷墙头的叶子基本黄了,一阵风吹来,还能刮下几片。
白羽尘就拉着易溟的手,慢慢走在路上。
白羽尘却不以为然,道:“没事,现下只有我听着,你就说吧。”
易溟想了想,道:“我觉得魏哥哥不像是不忠的人。我还觉得,你们的关系不能用‘忠不忠’来形容。”
白羽尘微笑着点头,道:“那关于大梁呢?”
易溟道:“魏哥哥当然不会做对不起大梁的事,魏哥哥失去的很多东西都是因为大梁,他不会对不起大梁的。”
白羽尘还是温和地笑着,那笑容总是不变,明俊温谦:“那是当然。”
顿了顿,白羽尘又问:“不过,这还只是你对他个人的看法,对于此事呢?”
易溟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后轻声道:“我还是觉得是不对的。”
“说不上来,我不懂那些事,我不知道谁对谁错。但是,他们应该是错了。”
“一群人欺负他一个人,不公平、也是不对的。”
易溟抬头看向白羽尘,道:“更何况,那些关于魏哥哥的不好的话,是他们先传出来的。我记得这叫恃强凌弱,是很不道德、极不君子的。”
白羽尘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答复,哈哈一笑,但心里又莫名酸涩。
易溟接着道:“陆哥哥他们都没有了,没人帮魏哥哥骂回去,他会一直不开心的。”
“白哥哥,第一次觉得你这么关键。”
“……”
白羽尘:“……”
他也不知该如何应答了。似乎也确实如此,魏九安身后除了他就没别人了。
长生殿。
易溟进了屋就奔向魏九安:“魏哥哥!”
魏九安从榻上坐起来,笑着抱住他,道:“阿溟长高啦。”
易溟挠挠头发,笑道:“没长多少,还是不如同窗高。”
魏九安将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笑道:“头发松了,我给你重新束上。”
易溟便乖乖坐在他腿上,等着他束。
白羽尘脱下外套,笑道:“阿溟一来你就精神了,看来回头还得多将他接进来陪你。”
魏九安笑道:“我是很久没看见他了。现在阿溟都去念书了,小孩子爱玩,我还得多催着些。”
头发束好了。易溟转过头,搂住他的脖子,道:“魏哥哥,我前些日子写了篇文章,夫子让我改,我不会,你帮我看看呗?”
魏九安倒是乐意,笑道:“好,你带来了?”
易溟拿出稿子,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带来了,我还是第一次写这种文章,你可别笑话。”
魏九安接过那篇稿子,默读了几遍,然后指出一句,道:“来,你读一遍这句。”
易溟念:“久兴之世,安居乐业;久战之世,民如草芥。……此为国之昌运之所以,众待大兴。”
魏九安的指尖停在“民如草芥”这四字上,道:“这句没有太大的格律问题,既然是首次,那就是写的不错。但错就错在这个词上,‘草芥’,不能这样用。”
易溟疑惑,道:“为何?可是把人比作草芥,不是更能体现生的艰难吗?”
魏九安点头,道:“你说的未尝无理,但是,这世上本无一人是草芥。”
“将人比作草芥,是对他们和生命的不敬。”
易溟道:“那该怎么改?”
魏九安道:“可改作‘流离失所’,与前文对应。”
易溟点点头,接过魏九安手中的稿子,道:“我知道了。”
白羽尘笑道:“快谢谢魏夫子。”
易溟也笑道:“多谢魏夫子。”
魏九安摸摸他的头,道:“写的已经很好啦,看不出是个孩子写的呢。”
白羽尘在魏九安身侧坐下,轻轻把他抱进怀里,道:“回头真该让阿溟多进宫来陪着你,我看你俩倒是兴趣相投。”
魏九安笑道:“算是吧,我最不善文,日后阿溟去念了书,还要教教我呢。”
白羽尘对易溟道:“你不想经商吗?”
易溟道:“也想过,但是我不适合,我似乎还是没有那样的头脑。”
白羽尘笑道:“多跟你魏哥哥学学就有了,你魏哥哥可厉害了。”
魏九安嗔怪地道:“别乱教孩子,哪有那么好?”
白羽尘笑道:“怎么没有?子矜最好了。”
易溟:“……这儿还有个孩子。”
白羽尘笑道:“好吧好吧,你们聊。孩子们饿不饿?要不要我去下厨?”
魏九安:“孩子‘们’?”
白羽尘哈哈一笑,捏了捏他的脸,默认了第二个“孩子”的存在。
魏九安:“……”
白羽尘:“小魏大人饿不饿?”
魏九安:“还好。”
易溟:“饿!非常饿!”
白羽尘从榻上起身,道:“行,我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鱼,中午吃一条。”
魏九安:“好的呢~”
白羽尘出门前,还给魏九安身上盖了条毯子。
易溟坐在他身旁,躺在他腿上,笑道:“魏哥哥真好。”
魏九安给他也盖上毯子,笑道:“你跟你白哥哥一样,都爱贫嘴。”
易溟撇撇嘴,道:“白哥哥还说我像你。”
魏九安抿了口茶水,笑着却不语。
易溟想了想,尽量斟酌用词,道:“魏哥哥,我听他们说,你被那些人针对是因为之前的那个变法?”
魏九安放下茶水的动作明显一顿,但并不想让易溟看出来,便故作轻松地道:“嗯,不错,你怎么知道的?”
易溟却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反而道:“魏哥哥,我自从知道这件事,就一直想问你——你明明也知道,这个变法这么难,而且我听夫子说,你为了变法还遭受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所以,你真的还觉得你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吗?”
魏九安沉默一阵,良久,只摸了摸他的头,道:“阿溟,这话对于你来说有点早,但是既然你问了,我就提前告诉你——有些事情没有绝对的对错,所以永远不要问‘对不对’,而是要问自己后不后悔。”
所以有的人永远都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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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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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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