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降2

广水河自天山脚下奔涌而来,一路流经西边几个小国,至纥奚马场才算是进了大周的疆域。

公主一路溯流而上,心里算着时辰,等天光渐渐亮起,便寻了个平坦处打算上岸。

不曾想岸上竟有一支夜宿休整的商队,亦设了岗哨盯着河面,见河里有人,便操着听不懂的话大声唤人。

口音像是西边的胡人,公主无意招惹,便立刻假装体力不支沉下水去。

随后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冷静响起,颇有些指挥若定的劲头,大概是派人下水救人。

即便是假装晕过去还是呛了几口水,好在公主身上穿的是周人的衣裳样式,容貌亦是周人的白皙秀丽,不算难认。

“你?”那领头的女子蹲下身,拍拍公主煞白的脸,用熟练的大周话问,“是什么人?”

一路溯流而上颇费力气,还呛了水,落汤鸡似的滴滴答答,答话再咳嗽几声,本就容貌出挑的她,更显得病娇不已:“多谢……多谢搭救……敢问,此处是,是什么地方?”

胡人女子下半张脸隐在黑色的纱巾里,声音虽温和了些,仅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警惕却丝毫不减:“此处已不是大周境内。你怎会在这里?还这样狼狈?”

不是大周境内就好。

“小女子本是豪绅家的女使……”公主心里有了计较,谎话张口就来,“我家主人见我孤苦无依,意图霸占。小女子抵死不从,跳水明志,这才漂到此处……”

可那胡人女子好歹是来往商路的首领,机敏异常,听闻不对已经一手按上随身佩戴的弯刀刀柄,神情更较方才冷峻起来,起身厉声喝问:“胡说!你若跳水明志,就该顺流而下,怎么还有漂到上游的道理?”

公主假意急出两行泪来,哭得梨花带雨:“小女子从小在水边长大,水性不错。我主人对我志在必得,我若是顺流而下,依旧在大周境内。我那主人手眼通天,只要我活着,终是逃不过他的手掌心。不如趁着夜色溯流而上,另寻出路……如今他若在下游寻不见我,必定会找回来,求各位给条活路,千万别说见过我。”

美人就算哭花了脸也是美人,商队里已经有心软的小声求起情来。那女首领面色温和些许,虽恶狠狠一眼瞪回同伴,好歹稍减疑虑,朗声说:“我们要往东边去,你既是好不容易逃出来,自然不肯往东走。但这一带地方荒僻,且多盗匪,你不如先跟着我们,到下个城镇,你再寻去处,如何?”

身处何地还不清楚,若是自己贸然去闯,碰上曹莼的人就坏了,不如先隐匿在商队里,伺机而动。

心里有了盘算,公主强撑着拜了一拜,感谢再三:“多谢首领。”

“我叫阔真……”女子情绪倒是来得快去得快,一扫面上阴鸷,爽朗一笑,屈指吹出一声马哨,一匹劲健的枣红马打着响鼻应声而来,“这匹马不认生,先借你骑着。来人,拔营,出发!”

公主忙应声:“我叫阿如,谢谢阔真姑娘。”

会说汉话的胡人,还是商队首领,十之**是西面的康国人。

康国人是天生的商人,孩子生下来,自会吃饭就会做生意。长大了也不做别的,不管男女,皆是经商为生。

凭借着对商机无以伦比的灵敏嗅觉,康国人世代来往于西域到中原的商路一带,充当着东西商品交易的桥梁。

阔真说她们往东去,就是带着西域各国的奇珍异宝去大周出售,换成江南的丝绸瓷器,再转而卖到急需这些东西的西域去。

往前走了三四里就是一个小镇,镇民亦是胡汉杂居。

阔真在路边一处卖茶的凉棚底下停住,与棚下一个大胡子男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个络腮胡子的粗壮男人便远远将眼光捎到阿如脸上,嘴角还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笑。

“查布是我同乡……”阿如正被看得心里发毛,阔真径直走过来,“此处是他经营的逆旅,你可暂时在此栖身。”

那络腮胡子男人并不是友善的目光,阿如看得出。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就连这女首领,其实阿如对她一路都未放下戒心。之前就听人说过,行走于这一带的商队,大多都与沿途城镇上的牙行有些瓜葛。

而这牙行,就是将人当做货物买卖的行当。

总之,要快快脱身的好。

忙翻身下马,阿如连连推辞:“不敢劳烦,得首领相救已是万幸,小女子身无长物,无以为报,不敢蒙受此大恩,这就告辞了。”

阔真却冷了脸色,嗤笑一声,接过缰绳:“此地可不太平,小姑娘家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阿如听得出,这句带着明显的警告。

假装叉手推辞,阿如左臂藏着的袖箭已经稳稳对准了阔真,若她有什么异动,阿如绝对有把握一击而中。

“留不留不是你说了算!”凉棚底下的络腮胡子似是看出阿如警惕,大步走过来,一副健壮身躯肉山一样,直震得脚下土地都微微轻颤起来。

阿如被商队其他人挡住了退路,这肉山三步便跨了过来,铁箍似的掐住阿如手腕:“萨保已经将你卖给我,你就是我的人了,没有我的允许你哪也不许去!”

萨保是胡人对首领的称呼,说的就是阔真了。

这女人果真是个人牙子!

猛然瞪向阔真,阿如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给这两面三刀的女人尝尝袖箭的滋味。

“嗖!”

没想到一块碎石先一步自阿如身后飞过来,正打在络腮胡子手腕上,疼得他立刻放了钳制阿如的手。

“谁!”

络腮胡子还没找出始作俑者,后面人群已经让出一条路来。十来个一色赤红劲装的胡人骑马簇拥着一个年轻男人径直过来。

“美人儿是用来疼的……”年轻男人亦是赤红披风,里面却是一套玄色软甲。同样玄色头盔夹在左腋下,歪着身子摆弄着方才打石头那支精致的弹弓,漫不经心道,“怎么能动粗呢?吓着美人儿怎么办?你说是吧,阔真美人儿?”

阔真是典型的西胡人长相,身姿高挑,眉目舒展,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此时虽用黑巾遮着半张脸,但仅那一双露着的眸子,神采卓然,熠熠生光,也能看出她不俗的容貌。

不过这两拨人似乎是死对头,阔真还未做回应,商队里男人便都愤然拔刀,齐齐对准了这群不速之客。

年轻男人毫不在意,抬眼笑笑,将腋下头盔甩给身后的人,拨开脸上蓬乱的黑发仔细将目光看向阿如,嬉笑道:“怪不得查布兄弟失了分寸,这天底下竟还有这般冷静性烈的小美人儿,方才若不是我,你袖中那支箭已经射穿查布的喉咙了吧?”

阿如这支袖箭是位要紧的长辈送的,心爱得紧,从不轻易示与外人,没想到今天竟被这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当场看穿。

索性不再掩饰,阿如冷冷道:“你又是什么人?”

“我?”年轻男子爽朗一笑,长腿一跨改骑为坐,手臂一勾自马背上褡裢里抽出一副卷轴打开,自顾自欣赏道,“我嘛,是一个爱钱又爱女人的赏金人而已。有人许我重金杀个姑娘……啧啧,可他忘了,有时候我樊缨爱女人可是排在爱钱财之前的。”

说着,手中画轴陡然转向阿如,上面画着的,赫然就是阿如的模样。

年轻男人依旧吊儿郎当的笑:“是该叫你息屏郡主,还是尊称您为固安公主呢,小美人儿?”

这两个人阿如谁也不是,但那画轴上却明明白白就是她的模样。

倒是阔真明显一愣,示意手下不要轻举妄动。

但总有人不听她的,那肉山般的男人查布早已恼羞成怒,跨过一步就要来抓阿如:“我管你什么赏金人赏银人,我付了钱她就是我的人,你休想带走!”

阿如岂能叫他再抓一次,回身一躲,像只灵猫似的从那胖子嘎吱窝下钻了出去。

她本就身量纤瘦灵巧,钻出去后顺手就给胖子后心一掌,还不忘送他一根淬了麻药的银针。

眼看着这肉山在阿如手底下晃晃悠悠倒下去,阔真怎么可能还以为她是从豪绅家逃出来的女使,拔刀便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是你姑奶奶!”阿如恨恨,提掌便要上去缠斗,“你买卖倒是做的顺手,也不问问你姑奶奶答不答应!”

是啊,也没求你救人,既救了便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往后有机会多多的回报于你就是了。可恨你两面三刀,嘴上带着笑,脚底下使绊子,竟趁机将我当货物卖了,那这是非恩仇就非得跟你算一算了。

商队里的男人都是高大的胡人,阿如硬拼自然占不到便宜,干脆凭借自己身形娇小灵活的优势,游鱼一样四下腾挪。只晃虚招,不动蛮力,三两下绕过外围的男人,反手便掐住了被围在圈里的阔真的脖子。

“你最好别动……”阿如现下跟阔真一起被围在康国人中间,那根细长的银针就抵在阔真颈部血管上,声音冷地叫人颤栗,“叫你的人让开!”

从头到尾那年轻男人都坐在马上笑看着,像是在欣赏一出别开生面的大戏。

精彩处甚至啪啪拍起手来:“啧啧,什么叫做活色生香,这不就是吗?一个是冰肌玉骨,一个是飞燕游龙,不相上下平分秋色啊……你们说我选哪个好呢?”

这问的是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这些起哄不嫌事大的早一个个嬉笑起来:“小美人儿好是好,也太凶了些,将军可吃得消吗?”

“将军既然难选,何不两个都收了?”

“是啊是啊,雇主那里顶多赔些银子,咱们赔得起,哈哈。”

阿如一心要脱身,没空搭理他们这种泼皮行径,倒是阔真商队的人不堪阔真被这样侮辱,个个拔刀,怒目圆睁。

正剑拔弩张,忽听一男人声音响起,很是沉稳好听:“二位首领,向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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