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一零六章

日头晃眼,眼前的景色逐渐模糊不清,陆见卿瞧着这清凌凌的江水,渔人悠然自得,她坐在河堤边,被暖阳烘得目眩。

一阵耳鸣打着浪钻进脑海,眼前忽然降临黑夜,陆见卿躺倒在草地上,临末看见老头仓皇逃窜的身影,以及两个身着制服的女人蹲在她身旁,焦急拨打电话。

眩晕逐渐拉长,再转眼醒来外面的天空已经变成深沉的夜色,陆见卿动了动身体,发现手背上挂着吊针,面上覆盖着氧气面罩。

其实她早就支撑不住,晕倒是必然的事,当时的她也不想去深思后果,只想抓紧每一次可以接触真相的机会。

没成想这一次的真相来得猝不及防,似乎完全揭开这么久以来藏在暗处的隐秘。

老头的说辞震撼且反直觉,若不是她的心脏经过一次次千锤百炼,恐怕早就因承受不住濒临崩溃。

陆见卿丝毫不怀疑老头是否欺骗她,反正她被骗是常事,在这件事上,越是不可思议越接近真相。

可惜她晕倒得太早,还有好多疑问没有问清楚,千疮百孔的谜面上还有许多谜底没有补齐。

在晕倒前夕看见的那两个女人,陆见卿曾见过,是宁知芜身边的保镖,之前因万盛海追杀一事,就是她俩在暗中保护。

说来也可笑,她负气而走,本想着暂时躲开宁知芜,结果到头来还是宁知芜的人把她送进医院。

“陆见卿。”

小声的呼叫引得陆见卿侧目,她停止思绪转过头,宁知芜的目光撞进她眼底。

透过昏沉的灯光,陆见卿眼眸描摹她的眉眼,凝视中险些溢出的情绪滚滚而来。

“陆见卿,对不起。”

陆见卿听见她缱绻的歉意,忽而一愣,心底蓦然升出一丝暖意,“每次在医院醒来都能看见你。”

这话多少有些好笑,不知该笑自己是医院常客,还是该欣喜在陌生的地方有人陪伴。

宁知芜抿了抿唇,也不说话,一双美人眼直愣愣地盯着她。陆见卿被她盯得心虚,知晓宁知芜因为自己总进医院的事埋怨她。

“我不是有意让人跟着你,她们离得很远,我很担心你……”

没想到宁知芜非但没有半句责怪,反倒因暗中保护她这件事率先道歉,陆见卿的心瞬间软下来。

不论宁知芜怎么骗她,对她却没有丝毫亏欠,说得再现实一点,若不是宁知芜雇她加入行动,说不定她现在还朝九晚五,每日过着社畜般的生活。

很多事一两句话扯不清,鲜少有非黑即白的准则。陆见卿的气恼情有可原,宁知芜的欺瞒亦情有可原,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唯一阻碍的只有感情二字而已。

“我知道。”陆见卿打断她的话,声音闷在氧气面罩里,透出柔和的声线,“你的好意,我知道的。”

“你不怪我就好。”向来高高在上的宁老板,像是一夜之间被抽掉所有自信。

陆见卿怎会不知,她伸手将氧气面罩摘下来,宁知芜忙阻止她的动作,“还不可以摘掉。”

陆见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现在很好,不用担心,我想跟你说说话,不想隔着一层东西。”

宁知芜略有迟疑地收回手,“若是不舒服,定要及时告知我。”

陆见卿点点头,随后将氧气面罩放在一旁,“多谢你救我,你已经救了我很多次了。”

宁知芜微微蹙眉,“你我间不必言谢。”

陆见卿沉默一瞬,而后抬起头看着宁知芜,“为什么不必?”

陆见卿的问题问到关键上,宁知芜嘴里含着的话半天无法言说,她想说因为她们已互换心意,各该相互依持。

又怕这话刺激到陆见卿,叫她把此前绝情的言论再说一次,宁知芜不想听她说那些,说出来只会让人伤心。

“因为我们是恋人,对吗?”陆见卿问。

宁知芜眼眸瞬间亮起来,嘴角微微上扬,乖乖地点了点头。

“你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么?”陆见卿随口一问。

她想说的是,恋人之间应该相互坦诚,彼此珍惜信任,而不是任由猜疑和欺骗充斥在二人之间。

既然陆观南和鸢鸢曾经有情,作为鸢鸢的宁知芜,心里也该明白这一点。

没成想宁知芜没有丝毫犹豫,在陆见卿问完那句话后果断摇了摇头,“没有,我只喜欢你。”

陆见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眼睛,脑子里快速划过一排问号,她的心猝然被击中,在昨天放肆发泄完情绪后的今天,面对宁知芜的话,她的第一反应仍然是相信。

莫非陆观南是单相思?

这个答案在陆见卿脑海里炸开,不知怎么,忽然非常卑劣地暗自窃喜起来。

“你跟陆观南……”

陆见卿没说完,她相信宁知芜会理解她的意思。

“我们是朋友,或者说知己更为合适。”宁知芜回答道。

“你知道陆观南喜欢你么?”陆见卿坏心眼地问她。

“嗯?”宁知芜发出可爱的声音,“没有这回事。”

见宁知芜说得笃定,陆见卿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思想贫瘠,把人世间的感情归类得太过清晰。

说不准她们之间确实是单纯的友谊,反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不生我的气了么?”宁知芜眉眼自带一份愁绪,她身上的枷锁太重,经过几番深思熟虑后,她决定短暂地放纵自己的妄想。

“宁知芜。”陆见卿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眼眶开始发红,抬手间慎重地触摸她的发尾,“很痛苦吗?活着。”

宁知芜不自觉颤动身躯,眸光摇晃犹如泠泠泉水,眉眼微微蹙起一道波澜,一口气悬在齿间,良久后才悠悠呵出。

“嗯,很痛苦。”

“这样啊。”陆见卿阖眼复又睁开,眼中升起水雾,“我必然失去你,对吗?”

宁知芜沉默着没有说话。

大多数时候,当人沉默不语时,往往默认事物的发生。

“早知如此绊人心。”陆见卿喃喃念出这句诗词。

这句诗悲情感太重,若说世间有谁能深刻体会其中含义,宁知芜应当位列其中。

长生带给她的除了漫长的生命,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别离,人是感性动物,纵使日久成习惯,终究抵不过无数的失去和叹息。

“我也认真想了。”宁知芜淡然一笑,“便是如此绊人心,我亦不悔与你相遇。”

陆见卿心动似火燎,“可你之前说后悔认识我。”

“你听到了?”宁知芜略有惊讶,没想到自己低声的哀怨竟早被察觉,所以陆见卿生气的原因里还包括这条么?

陆见卿“嗯”了一声。

宁知芜伸手拍了拍陆见卿的头,“我的确后悔认识你。”

未等陆见卿拧眉,宁知芜又说:“那是昨日的我,并非今日的我。”

“你认为我高不可攀么?其实我也很普通啊。”

“那时我在想,要是不认识你,你便可以自由自在过你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被迫卷进前世纷扰。”

“可你昨日说出的话警醒我,我非常自私的不想你离开,我经受太多生离死别,自我竖立高墙不愿外人打搅,以为如此便可看透红尘。”

“事实我的心仍旧跳动,因为这个世界,也因为你。”

“陆见卿。”宁知芜喊她的名字,“请再陪我一段时间吧,容我自私的祈求你,不要离我而去。”

大段独白剖析,陆见卿听进心里,眼睫像是被温水浸透,摇摇晃晃洒下盈盈水汽。

漫天的悲伤奔涌而来,丝毫不给以喘息之机,昏暗的灯光好似缠绵的月,万籁俱静之时,她听得如此叹惜。

“你说得那样意切,我却只感到伤心,为什么?”

宁知芜曲指抹开陆见卿眼角泪珠,滚烫的温度险些将她烫伤,“因为我们都是芸芸众生啊。”

因为都是芸芸众生,便时刻体会着贪嗔痴、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佛家四苦无人可以幸免。

苦海无涯,想要回头的人何其之多,可能够回头的人却寥寥可数。

陆见卿嗓音沙哑,“你的铺垫做得太长,我本以为找到那件东西便可以救你,如今却要我亲眼见证你的离去,对我而言太残忍。”

“你究竟知道多少啊。”宁知芜笑得无奈。

关于她的事无需说,陆见卿便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或许比你以为的多得多。”

“比如呢?”宁知芜问。

“不。”陆见卿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一次,要你先说。”

宁知芜微微沉声,“你真的非要知道不可么?纵使真相不尽人意,纵使于你而言无关紧要。”

“为何无关紧要,你又为何担心不尽人意。”陆见卿坐直身体,认真地看向宁知芜。

“这是我了解你的途径,也是我知晓身世的途径,我在意的不是故事的精彩程度,而是无论如何,我要与你并肩。”

宁知芜失声与之对视,终于在良久后败下阵来。

自从陆见卿昨日离开之后,她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是否可以毫无顾忌的讲述从前,又是否在她讲述完以后,陆见卿还是陆见卿。

积压在她心底的秘密,实在难以宣之于口,就像把烙在身上的伤疤重新揭开,看着鲜血从伤口处流淌出来,这个过程的艰难程度并非言语可以形容。

有些往事可以轻易回忆,忆起来是酸涩中带着甜味,但有些往事,忆起来只剩下苦味和遗憾。

这些她本该带进坟墓的往事,披露出来的瞬间不亚于在伤口处撒盐。

“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宁知芜嗓音颤抖,“我姓宁,名知芜,小字鸢鸢。”

宁知芜的声音穿透距离,出现在陆见卿耳边的刹那,她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原来是小字,鸢鸢。肆意翱翔的纸鸢啊,为她取名的父母,是抱着多深的憧憬取的这个小字。

地上有人为她掌舵,她只需随风飞翔,看遍万里晴空,看遍山河朝阳。

“鸢鸢。”陆见卿呢喃着这个小字,忽而一笑,“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鸢鸢,竟然一直在我身边。”

“你害怕我吗?”宁知芜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平稳,视线专注在陆见卿脸上,担心她的表情出现哪怕一瞬嫌恶。

这世上最忌讳有人与众不同,而她的不同简直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

她并非优柔寡断之人,此刻的担心无非基于对陆见卿的在意,在意使她变成一个俗人。

“嗯?”陆见卿回过神,转眼见宁知芜乖巧地看着她,眉眼一下便弯起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怎么会怕,宁老板貌若天仙,我喜欢都来不及。只是你之前白叫的那几声姐姐,怕是吃了亏了。”

生病中(貌似中招了)

让我爬起来继续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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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一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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