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细坐在一处屋顶上,有些百无聊赖地观察四周,这间屋子后面栽有一棵树,枝繁叶茂。
寺内灯火明亮,几名年纪很轻的僧人在院子里拌嘴,“那些官兵们在禅房里吃肉,把咱们当什么了,我真是忍不了!”
“忍不了你就动手啊。”
“你平时不总是说,‘心中无女人,用剑自然神吗’!”
几个小僧人推推搡搡嘻嘻哈哈地消耗着过剩的精力,蔚细跟着他们笑了一下,用舌尖搅动了一下口中橘子瓣糖。
这些半大小子,也不是什么一心向道,入寺的原因大多是因为年景不好,附近村民养活不下去了,和送进宫中相比,选择送到了这里,虽然同样不会有子孙后代,但至少不用挨那一刀,给口粥能活下去,也算不错了。
只不过这代帝王不舍近求远的来这里祈求风调雨顺,所以他们也都没那么多规矩。
“公子。”骆灿让他们这些明卫,称呼自己为“公子”,他和骆灿并肩站在窗前,烛火早已经熄了,外面看过来,屋内一片黑暗。
“蔚细说要自己到处转转,兴许能发现点什么,您就这么让她去了啊。”
“这附近都是咱们的人。”骆灿目光下意识地在所能触及的屋顶上仔细地扫过。
蒋赐还有些不放心,蔚细是个不安分的,往哪里一钻,待会儿若真出了乱子,恐怕顾不上她。
“大人,要是蔚细乱钻……”
“她没乱钻,我让她把那条腿送到老僧屋子里了。”
蒋赐长大了嘴巴,差点冲出口一句“您认真的吗?”
骆灿见他又震惊了,耐心道:“那东西说穿了也不过就是风干的动物肉,那丫头拿到手里还说“南疆潮热,这玩意还没有竹屋上面挂着的腊肉野猪腿看着吓人。”
蒋赐有些忿忿地嘀咕道:“怎么来到燕城,倒衬得我胆小了。”
话虽如此,他却将手压在刀柄上,老僧之前被骆灿留下陪着吃饭,虽没问出什么破绽,但东西既都送到人家屋里了,今晚就注定不会无事。
寺内灯火渐熄,已近午夜。
老僧房门打开,一高一矮两个黑影从里面悄悄走了出来,左右看了一眼,确信官兵们都睡熟了,这才贴着墙角,往宠妃曾居住过的偏隅走去。
两人声音压得很低:“师父,我都说了,他们不会有人醒着,茶水里我放了一点点药,睡得沉,您还不信我。”
“你那药要那么好使,我天天晚上喝,怎么还是睡不着呢!”
“您这总睡不着的,喝什么也就几天效果,他们第一次喝,可不一样。”
这条路走了一圈,见真的没官兵出来,老僧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人又往回走。
又过了一会儿,老僧房门再次打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向外探头看了几眼,向身后一招呼,一连串大小不一的孩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蹑手蹑脚地往那处偏隅地走去。
他们脚步很轻,孩子们似乎都很懂事,有的不过小小的年龄,不打不闹,认真走路。
宠妃多年不住的房屋门里,走出几名成年男子,往这边迎接这些孩子。
就在这时,寺内突然亮起几处火把,紧接着,各处禅房也都点起了灯,护卫军围了个圈,为首的副将冲老僧喝道:“怎么回事?这都是些什么人?!”
那几名男子没料想到这帮白日里看起来颇为疲惫的护卫军,竟然这样有组织有纪律地在这等着他们,便知中了圈套。
为首一人步子没停,站了出来。
一看到这个人,蔚细口中原本搅动的橘子瓣糖停住了,顿了顿,她不可置信地向房檐上的树阴处掠去,将那人看了个仔仔细细。
“啊……这些不过是来寺中乞讨,老衲看着可怜,收养的孤儿,还请各位大人不要吓到他们。”
“孤儿?”护卫军副将粗声粗气道:“孤儿你鬼鬼祟祟干什么?”他一指那几个成年人,“他们又是些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
“哦,”老僧讨好道:“朝廷有规定,若是收养,必需登记户籍,这里离州府很远,我们去很不方便,这时间久了,反而担心官府惩罚。”
老僧晚饭的时候和骆灿推说已多年不待客,不擅长说辞,此时倒是回答得很溜。
至于那几个人,老僧轻描淡写道:“这些是平日给我们送些粮食的人,不知打哪里听说,南方要打仗,官府要征兵,这才见到你们,躲了起来。”
“躲在哪里了?”
一声清亮的嗓音从护卫军后面响起,护卫军让出一条路,骆灿和蒋赐、骆渺和骆府几个贴身护卫,从后面走上来。
“还请高僧作答。”骆灿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
“偏房那边有个暗室,啊,是当年先帝为了保护小皇子所建,平日并不会使用。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应该让大人知晓才是。”
骆灿还没说话,护卫军副将忙道:“此事待我回去就会上报!”他已然知道骆家这两位公子的厉害,生怕自己一个不按规矩处理,比陈督头下场还惨。
“大人,”老僧早知这些人中谁说得算,只冲骆灿道:“大人既为万民剿匪,想必也心怀天下,您看看这里,左右也不过都是些可怜人,还请大人谅解,就当没遇见过此事,老衲定会想办法妥善处理。”
骆灿却看向为首的那名男子:“这位兄台,敢问尊姓大名?”
“路玄。”
蔚细的手掌中已经握着一只雪亮的弯刀。
那人面庞线条冷毅刚硬,带着股野性,肩背宽厚。
“孤儿……”骆灿笑了一下,一抬手,蒋赐收到信号,将一个铜环扔到地上。
铜环和地面的石板碰撞,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
老僧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转瞬又镇定下来。
“还请高僧解释一下,为何我床板下面的暗格里,有两箱兵刃?”
“回大人,我并不知晓此事,我寺乃皇家寺院,想来或许是当年为防万一,官家留在此处的,经年日久,可能就遗忘了。”
“哦?就算所存兵刃多年忘记了,那贵寺偏房竟然存储有新鲜的粮食,这又作何解释?”
说着,有十几人,各自从左右两侧房里抬出粮食,粗略估计,居然有百袋之多!
就算是皇家寺院,如今年景,国库亏空,能给他们口粥都不错了,怎么可能在寺内存储这些粮食!
老僧心知,再怎么说,也圆不上这些粮食的来源了,都怪骆灿太狡猾,那条风干的“腿”,应该是曾经生活在寺内的半大孩子的恶作剧,自以为可以吓唬寺内留宿的什么人,骆灿若是发现的当时来找自己,还可以解释说不知哪位留宿此处的人留下的,寺内僧人懒惰,不是每间屋子都打扫,兴许就能糊弄过去了。
偏偏官兵来了以后,有人将这“腿”送到自己屋里,他自己心中有事,担心这些官兵若是彻查寺内,孩子们会被发现,安全起见,于是急着先送他们离开,这才中了骆灿的圈套。
老僧把心一横,跪下道:“是老衲一时糊涂,想着弄些粮食,万一战事四起,可以保我们所有人的命。”
“你哪里来的钱?”
“这里的佛像上,很多都镶有金箔珠宝,是我偷偷变卖了。”
“嗯,也说得过去。”骆灿将扇子在掌心里敲了两下,“这么说,外面林子的阵法也是你弄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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