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细站在骆灿身后,听他们说话,觉着简直像在对暗语。
而待进了屋子,便见酒席更加奢靡。
这里已经接近蜀中,当地人嗜辣,几乎满桌子都是麻辣鲜香,这浓浓的辣味吸进鼻子,蔚细立刻连打了两声喷嚏。
她只来得及用袖中掩了一下鼻子,待睁开眼,见全屋的人都在看她,便揉了揉鼻子,这才稍稍适应了空气中的味道。
“这位是?”九公子看着蔚细白里透粉的晶莹脸蛋儿,询问道。
蔚细一身男装护卫打扮,原本开口也是少年声音,无奈打喷嚏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
“我的侍卫。”他看着九公子还不肯从蔚细脸上剥离的目光,有些不高兴。
蔚细知道九公子在看自己,却不甚在意,因为她毕竟一身男装在身,便也索性打量起九公子。
屋内辣味飘散,她眼中被熏蒸出水汽,纤软柔长的睫毛,眸光星亮。
九公子笑道:“好俊俏的小哥。”
骆灿轻咳一声,打断他,微微冷脸落座。
蔚细哪里知道,这九公子荒淫无度,不仅喜爱女色,更有龙阳之好,盯着蔚细那放肆的两眼,让骆灿心中很是不爽,也无心与他客套,开门见山道:“想必九公子知道我因何而来了,我不也就不绕弯子了,到此地来,乃是希望九公子相助。”
“……骆大人哪里的话,我早已是皇家弃子,空有一些薄产,哪有什么能耐帮大名鼎鼎的骆家。”
蔚细不走心地听着。
她站在骆灿身后,眼睛不老实地滴溜乱看,九公府这间会客屋顶,竟然是用金粉描绘的,屋中白日里燃着几十只蜡烛,和屋顶亮相辉映,竟照得屋内也金碧辉煌,看起来很像师父当年说过的描金绘银的皇家宫殿。
这里的一桌一椅,蔚细看不大懂,但她小时候出入旅府,后来又进过许多高管大户的家,觉着颇有些气派。再看在那边坐着的九公子,仰着下巴,无端高傲。她心下嘀咕,这就是所谓的皇家子弟吗?
九公子腰间挂着不少玩意,香囊、玉佩、佩剑。
香囊。
蔚细低头揉了两下鼻子,离这么远都熏得慌,这九公子一个大男人弄这么香做什么。
正想着,就听九公子开口道:“借兵——也不是不可以。”
他拖长声音。
骆灿道:“不知九公子有何条件?”
九公子傲慢地道:“钱财是一定要的,我养了那些人这么多年,花销不小,自然得给我一些补偿,其他么......”
蔚细散漫地目光落在九公子脸上,见那人正看着自己。
“把他留给我。”
骆灿脸上温和散去。
骆渺抬起头,看着九公子。
九公子道:“怎么?一个护卫而已。”
骆灿直直地看着他,没回话。
“嗤……那还借什么兵。”
骆灿冷笑一声:“要人不行,我再多给你两千银子。”
他身体往后,靠向椅背,右臂搭在桌子上。
“哈!不行?”九公子双手一张:“不行那就别谈了!”
“有一件事情你恐怕搞错了。”骆灿冷声道,“你若想保命,这兵,必须交给我。”
“什么?”九公子揉了揉耳朵,“我没听错吧!”
突然,从屏风后面和外面,涌进来一群府兵。
“啪!”九公子把酒杯往地上一摔,厉声道:“给你一点颜色,你还开染坊了!你他·妈以为这是西北呢?这是我九公子的地盘,你们算个屁!敢来我这撒野!”
骆渺脸色阴沉,骆灿道:“你知道动我们的后果吗?”
“后果?”九公子站起来挥了一下袖子,“我爹被削了爵位,我也不是皇室之人,你为皇室效命,干我屁事!”
他形似癫狂,眼底终于露出深深的怨忿:“我凭什么听你一个挂名的督军调遣?!你算老几!也敢对我指手画脚!今日莫说是你,便是骆洵亲自来,也别想竖着走出我这九公府!!”
然而,他话音未落,一只箭从窗外飞入,直直地射进他在空中挥动的手臂中。
他一声惨叫,捂着手臂,只听几声短暂的呼和声,从高墙外跃进许多蒙面黑衣人,他的府兵只是惊呼一声,就都被刀剑架在了脖子上。
九公子扶着中箭的手臂,痛苦不堪地看着骆灿。
在这一片刀剑之光中,骆灿一笑,依旧慢悠悠地:“九公子,你说了半天,要不,也听我说几句?”
九公子头上冷汗直冒,疼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他的人,一个都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
半晌,他嘴唇哆嗦着:“你敢在我九公府的地盘放肆!”
骆灿:“放肆了又如何?”
说着,他又轻轻一抬手,又一只箭从窗外射进九公子另一只手臂。
九公子已是痛极,双臂垂着,然而到底是曾经的叛军皇太子后裔,有些刚硬在,疼的哼了几声,还是看着他,道:“什么意思?”
骆灿冷笑一声:“刚才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要不你再说一次?”
九公子咬了咬牙,没说话。
“不说了?”骆灿道,“好,那我说。”
“你养私兵,为数还不少,是何居心,不用我明说了吧?”骆灿一指左边陪酒的人:“他叫舒宁,四年前因犯了重罪被发配边疆,此时为何在你这里?”
九公子一怔,没想到这个京中盛传的酒囊饭袋,竟然能认出舒宁,而一旁的舒宁发着抖,一个劲儿的冲他使眼色,叫他认错。
他自是不肯,也不信。要杀皇族,哪怕是已被变为庶民的,也要上报朝廷,再做论断。
侍从从外面进来,交给骆灿几封搜出来的书信。
骆灿一封一封地扔到桌上:“私贩盐、和叛军勾结、侵占民田——这么多事,谁敢保你?”
这背后血泪必然是桩桩件件,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遭殃,颠沛流离。
九公子脸色变得愈发惨白,但他和他那个太子爹一样不服,吊着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骆灿。
“我原本想着,借由剿匪,将你的人充军也就算了,只要你日后老实一些,此事我也就不上报了。”
九公子突然暴怒道:“你少说这些废话!要杀便杀!你骆家一百多年来,做的也不全是清明之事,说这些好听的干什么!”
这时候,一名侍卫走进来,在骆渺耳畔低语几句,骆渺点点头。
侍卫拖着一个女人和孩子进来,五花大绑,口中塞着布。
九公子一见,顿时更加激动:“卑鄙!无耻!!你有什么冲我来!动女人和孩子干什么!”
骆渺并不看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交出银钱和你侵占的地契。”
九公子不似刚才那般硬气了,咬牙道:“先前你们只说借兵,现在怎么又……这又是为什么?”
没人回答他,他完全没往蔚细身上想,如果有人告诉他,是因为后面立着的这个白净瘦弱的侍卫,他恐怕会哈哈大笑,完全不能相信。至少对于他来说,绝无这种可能。
不是所有人都有骆灿的耐心和好脾气,骆渺抬眼看了他一眼,冷冷道:“砍掉那女人一根手指。”
侍卫上前按住女人,手起刀落,一根手指利落地被砍掉了。
“不!!”九公子大喊,女人是他最心爱的妾室,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顶多附和着九公子,指使土豪劣绅欺压乡民,没什么本事,顿时疼得晕了过去。
九公子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此时,才意识到他们的可怖。
之前的消息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的确不敢动骆家,但骆家要杀他一个已经被废的皇族却是眼都不眨,和他们相比,自己是那么的可笑,简直就像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骆渺冷冷地道:“一刻钟时间。”
九公子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嘴唇微抖,冲自己的侍卫吼道:“去!去取银票和田契!都取过来!!”
不多时,东西尽数送到,那女人已奄奄一息,九公子终于跪下,低声求道:“都交给你们了,放他们一条生路,要杀要剐冲我来。”
骆渺看了一眼数量,让侍卫把母子俩带出去救治。
“你先前倒是有一样说对了。”骆灿起身,对他道,“我们的确不是那么清明。因为,只讲道理,有些人不会那么听话。”
说完,他起身带人走了,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看在太祖面上,饶你一命,希望你好自为之。”
今日天气甚好,该办的事都办完了,他打算带着蔚细出去逛逛。
骆渺还没动。
“舒宁。”
舒宁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口中连连求饶,他不像九公子那般从小锦衣玉食,不知好歹。他九死一生的逃回来,途径西北,知道骆家是什么狠角色。
他直磕得头破血流,口中各种起誓发愿,只要骆渺给他一条生路,他愿意做任何事。
骆渺眼皮都没抬,只淡淡地道:“杀了他吧。”
侍卫拖着他出去,院内传出一声嚎叫,便又安静下来。
这时,骆渺抬起眼,九公子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然而他做不出像舒宁一般跪地求饶之事,只能心中暗暗祈求面前这位到此为止,毕竟他也已经把全部家当都给了出去,骆家还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杀了他。
他瑟瑟发抖,又带着小心地道:“都、都给你们了,可以放了我了吧?”
“我弟弟说饶你一命,我必然饶你一命。挑断手筋脚筋。”
任凭他如何挣扎,侍卫瞬间便断了他手筋脚筋。
九公子已经没有力气喊了,只瘫在地上流泪,从此,后半生他只能是个废人了。
不料,对面那人仍不肯放过他,只见骆灿站起来,瘦高的身体几乎挡住了九公子面前的烛光,“割了他的舌头。”
九公子彻底疯狂了,然而,旁边侍卫将他口掰开,瞬间,一条恶心的舌尖便被割了出来,鲜血直喷。
九公子在彻底晕倒前,隐约听到一句“救活他,别让他死了。什么渣滓,也配和我谈条件!”
提条件?......他晕死过去之前,隐约想起自己好像是说过,和骆灿要那个白净的侍卫。
骆渺带人直接去了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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