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明显让沈祚醒了过来。
对方指尖的戒指发出咔擦一声响，沈祚睁开了眼，挺直了腰，整个人都精神了大半。
他懒洋洋地回复。
“佘缑说你杀了所有人才回的国。”
袁九沐一僵，而后猛地看向旁边的人，沈祚倒是无所谓这个话题，少年撑着头懒洋洋地问。
“我妈是这么介绍于燕的？”
“雨燕？”
“于燕，他的量子兽就是北京雨燕，也叫楼燕，那只鸟叫Apus。”
·
袁九沐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朝天空看了一眼，沈祚可能是真的刚醒，还没有把以前那满身的尖刺捡起来，他懒洋洋的说。
“于哥以前不叫这个名字，他啊。”
阳光太刺眼，沈祚捂住了脸。
“东南亚以前有圈养哨向的习惯，尤其是鸟类哨向，他很小就被卖进了地下拳场，又因为量子兽的原因被贩毒集团看中了，你知道的，鸟类量子兽可以侦探国境线边的军警。”
“……”
袁九沐是肯定知道的，要知道，在塔还没有彻底腐烂成私人武器前，塔里的成员做的就是防止哨向犯罪的事情。
·
“后来呢？”
“他是雨燕，北京雨燕，出身在金丝燕家族，算是异类，后来边境剿毒，他被解救了，当时他的养父想把他留在身边……但于叔叔去世了。”
一个转折说完了所有的故事，袁九沐看着沈祚，沈祚则玩着戒指。
“于叔叔听说是我爸妈读大学时候的校友，走的比较近，再说我那个时候缺个能够全方位长距离侦探地形的向导看着。”
“他管你？”袁九沐乐了，“管住了没。”
沈祚反看了对方一眼。
“你说呢？”
·
沈祚这种态度让之前在那间茶室产生的窒息感消失了大半，袁九沐不说话，倒是沈祚提醒了声。
“佘缑。”
“你他妈信他。”
袁九沐接上了刚刚那个话题，他抬起头来，反问一句。
“要是杀光了所有人才能走，他佘缑怎么活的？我放水了？就算是要所有人互相伤害，你知道一个塔成员值多少钱吗？都是各国的宝贝，你说别人愿意？”
·
沈祚深深看了袁九沐一眼。
各国的宝贝，他移开目光。
你？
袁九沐笑了下，“别他妈瞎想。”
早冬之前最后一缕暖阳落下，沈祚和袁九沐坐在那个郁郁葱葱看不到季节的院子里，沈祚脑子里最后只想到了一个问题——
那袁九沐呢？
·
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有人按响了别墅区的门铃。
叮叮咚咚好几声，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在B12栋别墅工作的家政阿姨知道这家顾客不喜欢嘈杂，赶忙掐断了访客铃的声音。
“来了，来了！”她放下手里活，急匆匆地赶去开了门。
才一瞅，她就知道今天事情大了。
一位年过半百，但看着格外气势威严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对方看了自己一眼，只问了句，“起来了没？”就径直往里面走，阿姨张了张嘴，又看了一眼门外的司机。
司机摇摇头，做了嘘的动作。
阿姨立马就知道了。
·
沈志民的车才刚刚来到沈祚这小区外围的时候，沈祚就已经醒了。
他坐在床边，如同一块木头般一动不动，而远处，白朔则一步一步无比轻松地跟着沈志民的轿车往前跑。
关于袁九沐与自己母亲的对话，沈祚是不清楚的，他不会去偷听那栋房子里发生的一切，这就像是他们母子之间的默契。
但白朔作为他的第二双耳朵，沈祚有很多事情其实比别人能够更早清楚知道，也能抢先知道许多机密。
昨天肯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他父亲今天一大早不会这么着急过来。
所以等沈志民一进来，他就已经出现在了楼梯口。
·
“秦妈，”沈祚的声音很温柔，“你今天先回去吧。”
秦妈点点头，收拾利索，趁着这两父子没吵起来前赶忙走了。
沈志民转过身来，站在那儿上下打量了沈祚下，见沈祚脸色苍白，老爷子嘴唇不由抿成了一条线。
父子两人沉默许久以后，沈志民狠狠来了一句。
“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这个点了才起床，你看看你手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奇奇怪怪不洋不土的！你就没一天让我省心的！”
“不带着它们我听不见，我没做手术没有人工耳蜗。”
沈祚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对话方式，他只是站在原处，冷冷地问，“有什么事吗？”
·
“我和你说话，你不知道从楼上下来吗？什么家教？一点教养是不是都被你给忘了！”
说是这么说，沈志民却主动走了上来，他往上几步，扶着楼梯，盯着上方的沈祚一字一句。
“那个袁九沐在带着你做什么事情？”
沈祚有些无奈。
他伸出手来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但并没有什么作用，那些戒指在他指尖缀着，每当他束手无策的时候，就这般重重垂下。
如他父亲所说得一样，就是幼稚的、低廉的、可笑的，看上去不洋不土，不时髦也不好看。
沈祚有的时候是真的期望自己没有重新找回‘听力’，他也期望自己从未学会过‘唇语’，他甚至有的时候不期望自己是‘存在’的。
·
“那个袁九沐不是你让宋越介绍给我的？”
沈祚反问一句。
“现在你来问我他带着我去干什么？”
“他？他他他他一个塔里出来的，他带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和你说话呢！”
沈祚没有理沈志民，而是绕过他径直往下走，沈志民气得额头青筋暴起，猛锤了栏杆一下，那一下，仿佛整个别墅楼内的钢筋都随之颤抖。
沈祚微微别过头，应该是感受到了金属的震动了。
“真的是岂有此理！”
沈志民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如果不是之前我请了那么多人你都不见，不想要！全国全世界顶级专家你都不要！我会让那个袁九沐去带你？你以前什么性子别人让你做什么你偏不做什么，现在那个袁九沐一开口你就跟着去了？”
·
“……”
沈祚停下了脚步。
“之前说了，外面的世界很危险！这个世界很复杂！不是什么人说了的话你就要信的，就算是袁九沐，你也要判断清楚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能够……”
“因为他是袁九沐！”沈祚大声驳斥了一句。
沈志民一噎，僵在了原处。
沈祚盯着他的父亲，认真道。
“因为他是袁九沐，我才跟着他，不是别的原因，因为他是袁九沐。”
·
昨天解决完学校那边的事情后，袁九沐觉得自己可以交差了，于是星期天早上七点不到，他就来到了酒店房间门口。
叮咚、叮咚、叮咚。
袁九沐按着门铃等了半天，但是没有人开门，袁九沐歪了下头看了下，发现也没挂免打扰的牌子，于是他再按了一下。
这次身旁四扇门同时打开了。
“找谁？”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面对几双带着怒火的眼睛，袁九沐一愣，而后笑了。
他喃喃道，“原来来了这么多人啊？”
·
两个小时候后，被吵得焦头烂额的袁九沐捏着鼻梁举着电话走了出去，身后的吵架声是一个比一个大，真的吵得这个向导不得安生。
他不得已提高声音和门后的人说了声。
“行行行，你们先吵，我出去打个电话。”
“你不会跑了吧？”
不知道有什么人说了一句什么，估计是怕他跑了。
“怕我跑了？”
袁九沐都气笑了，他等着宋越接通电话呢，他指了指房间里的人。
“妈的逼急了老子一把把你们全灭了都可以，我还怕跑？这件事你们继续吵，闹大了更好，我巴不得呢！”
·
袁九沐走出房间，重重合上了门。
“宋越啊。”
他一边打一边看向窗外，以袁九沐现在的视角是看不到榆萌萌的，但他似乎能够感受到什么，所以他有些担忧地趴在窗边往外看了一眼。
【说，】宋越那头不知道又在忙什么，【从宋领导到宋处到直呼其名，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慢着，慢着，”袁九沐笑着道，“你到底是科长啊，还是处长啊，宋领导你先解释一下这个呗。”
级别问题明显是宋越这类公务员最在乎的问题，电话那头一下子没有了声音，袁九沐只听见宋越恶狠狠地来了声。
“有屁快放！”
·
“是这样，是这样，就我昨天和你说得那个委托，宋处你知道的。”
袁九沐还是知道处长比科长大的，他于是道。
“我现在在和委托人说这件事，问题是人家不信，觉得我在扯谎，不打算给钱。”
宋越立马没了声音。
电话这头的宋越他捂住手机，和陈姗姗对视一眼，对方立马猜到了。
陈姗姗小声问，“又有事？这边才刚开始忙呢？”
“袁九沐那边吵起来了，就那些委托人，我先和他聊聊，安抚住对方。”
宋越压低声音，“你先派熙熙好好找找那个学生的量子兽。”
“找……”
陈姗姗的话语未落，熙熙叼着獾猪闪现在了两人中间。
·
【唔！】
它悠悠地将獾猪尸体放在陈姗姗脚边，耀武扬威似地看了宋越一眼。
宋越好奇，“怎么？”
“找到了，”陈姗姗知道宋越看不见，她弯腰，仔细查看了那只黑白相间的獾猪尸体一会儿，而后她确认。
“量子兽死了。”
“我去找法医组哨向人员来，还有……”
宋越也不知道是和电话里的人说还是和陈姗姗道，“记得尸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告诉熙熙把尸体放回去，不要破坏现场。”
·
袁九沐站在窗户边一边用精神力感知榆萌萌和白朔的状况，一边等宋越的回话，而后看了身后紧闭的那几个房门一眼。
这个向导心中突然涌现出了一股不好的感觉。
阿咪他们告诉自己，自从他们上次钓鱼执法弄到照片以后，那个神秘的摄影者就不再接单了。
摄影者消失了，阿咪他们辗转找了七八个事务所才拜托到袁九沐这里来，去调查的时候又刚刚好撞上了宋越他们……
现在沈祚心情还不好。
·
这里面，看样子水挺深的啊。
袁九沐还在那里暗自琢磨呢，没想到滴滴几声，电话那头自己挂断了。
一条短信随之进来，刚看一眼。
宋越：【等我来找你，不要着急，记得先安抚住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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