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黛绿色的纱质隔幔上，犹如渗出了一层薄汗。
几乎将视野与正庭的方向完全阻隔了起来。
沈瓷跟在老师苏青的身后，轻着脚步走近了，这才把眼前这一道屏风格栅上面的细节打量了清楚。
并非是想象中用工笔蘸取了金粉，或是矿石颜料绘成的图画。
而是一簇簇用了一种极其精美、复杂的工艺，绣作的金线海棠。万叶丛中抱。
“这一幅，就是元代苏丞胄先生的作品了。”
那位一路引她们进来的年青的师父，似乎是看出了沈瓷的疑惑，他进来后，先是对着禅室中央的方向作了一揖。
然后面带神采奕奕的笑容，继续为她介绍：“说是‘孤品’也并不为过——说起来，还有一件趣事，据说当年的苏先生，是让人给珠母贝，还有许多在当时非常珍惜的矿石打磨成粉末，在染色时把一整面的底纱浸透了进去，最后才让工匠们上色、刺绣，所以到今天还能保持这样的虹彩光泽。”
“不过还有传闻说，他对外宣称的那些‘珠母贝’、‘矿石’什么的，其实是当时的皇亲国戚们赏赐给他的金银珠宝，可真是大胆至极。”
生怕谁当真了去一样，师父停顿一下，笑道：“这些您当个笑话听就好了，毕竟正史上也找不到什么记载，不过本寺由来已久，就像苏老师和沈小姐，你们刚才进门看到的那副字画……”
嗡、嗡——
不合时宜地，沈瓷的手机在随身的手包震动起来。
“不好意思。”她轻声说。
“沈小姐，没关系。”
师父将口头那些滔滔不绝之事稍作休止，笑容依然和煦体己，对她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沈瓷拿出手机，对一旁的苏青老师也示意一下。
她暂时离开，向一侧的廊外走去。
“你们到了吗？”
一经接通，明珂赶紧问她。
沈瓷：“嗯，到了。”
明珂终于长长舒出一口气，又连忙对她道歉：“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麻烦你了，早上你接我电话的时候还没睡几个小时吧。”
沈瓷没走出太远，在廊下站定，风携着些许清凉，和身上的披肩柔软缠裹着她。
晌午时分，雨脚细密踩下来，穿入此间的光线并不通透。
庭院中，一棵梨花树千娇百媚地舒展，檐间落花簌簌，雨声玲珑。
一鼎香炉默不作声燃烧，沉檀微微潮湿的气味无孔不入。
她轻轻呼吸一下，神绪清明不少，对明珂淡淡笑道：“我觉深，飞机上已经睡过了，就当倒时差了。”
素来一把温柔的嗓音，没半点脾气似的，明珂一时更歉疚：“十几个小时都在飞机上能睡好吗……你非要这么说，这事儿在我这儿可彻底过不去了啊，今天你帮了我和我姑妈这么大一忙。”
“真的没事。”
“……想想我都要气死了，”明珂忍不住抱怨两句，“早上我姑妈联系她那个助理怎么也联系不到，一问才知道是人进了医院，她想了半天想到的办法，就是在我开会的时候一个劲儿发消息问我‘小瓷回国了吗’、‘小瓷能不能来’的……还好我记着你今天回来，你也接我电话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那倔脾气。”
“所以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我还没吃午饭，心都在肚子里揣着，你说呢。”
身后禅室的方向，许久没了交谈。
沈瓷回过眸，那位师父本人也不若方才那么健谈了，和苏青两人几度向她望来。
她于是往回走，“先不跟你说了啊。”
“——嗯嗯，我也要去忙了，”明珂说，“这两天等你休息好了我给你接风啊，”要挂电话，着急又强调，“一定腾出时间给我！”
沈瓷笑着，“我知道了。”
“对了，你和我姑妈交流的话，应该没问题？”
“我上过她的课，以前我有不懂的，她会用手机打字告诉我。”
“好，挂了！”
那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翩然回到了这方来。
苏青细看注意到，沈瓷今天穿的这身旗袍上面，几乎没有任何缀余的装饰。
她一头乌黑色的发梳得自然齐整，只用一根简单的簪子固定，在后颈束成低髻，一缕不安分的打着卷儿从脸侧垂落下来，被她轻轻抬手别在耳后，耳垂上也只用了最简单不过的珍珠点缀。
装束虽质朴，不喧不躁，仔细看来又不过分的素淡，一如她本人清丽温婉。
苏青向她打手语：“珂珂打给你的？”
沈瓷的唇角一点柔和的笑，她点点头，思考一下，也用简单的手语回应：“她放心去工作了。”
沈瓷之前有一年放假回来，要做一个课题，内容正好是有关于中式香道的，而明珂的姑妈苏青是整个北京在这方面都最顶尖、最专业的香道师之一，沈瓷跟她学过一段时间。
苏青是聋哑人，往常会有一位兼任手语翻译的助理，帮她打理日常的工作、出行，协助她去各个公开、或是私人的场合主持香道表演。今天着实是个突发状况。
沈瓷过去在苏青身边学习，难免要弄懂一些手语的含义，不复杂的她基本能看明白，甚至会一些。
年青的师父不再多言。
这间修建于法源寺后山之上的禅室，以及这里的林林总总，说到底并非他个人私有，此地也并不是什么来人熙熙的公开场所。
实在要说，这间禅室的性质是极私人、私密的，这儿的件件桩桩也都有它们的主人。再多说，就难免有一些伥势的僭越了。
虽然苏老师的这位助理沈小姐，一直都非常耐心地听他说，打发了这一路上的无聊，他也不自觉多吐露了些。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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