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微信时代65

外面依然是水的世界,平日里一到傍晚就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在暴风雨之中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整个城市都在雨水中静默,承受狂风暴雨蹂躏后的惊慌失措。

为防不测杜若守在汪海洋身边,坐时间久了,脖子很是酸痛。她踮起脚尖到自己房里抱了条被子,爬上了汪海洋的床,拥着被子看着自己的丈夫。这让她想起以前和汪海洋吵架怄气时,她也会抱起被子离开卧房,一个人睡在客厅沙发上生闷气,最后又偷偷抱着被子回到床上的情形。那时假寐的汪海洋会装出突然醒来,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将她拉入怀里,所有的怨恨也都消失在看不见的黑暗里了。

她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和汪海洋这样同床共枕。桔黄灯光下,他的两条剑眉依然不失英气,紧闭的双眼,如果此时能睁开,是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多情?紧抿的嘴如果能开口说话,是不是还会说出那些能改变季节的甜言蜜语?如果会微笑,是不是还能颠倒众生,迷惑许许多多的女人?眼前的汪海洋犹如一具精美的大理石雕像。可惜一副一息尚存的躯体,给不了杜若拥抱,给不了她温暖。

杜若觉得,她和自己曾经深爱的丈夫,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变成了护理关系。她曾经幻想过许多版本的婚后幸福生活,却从来没有幻想到如今这种场面。真是世事如棋,人生无常,谁也无法避免生老病死,谁也无法预测人生的际遇,那些突然而至的措手不及,往往会打乱很多美好的人生规划。

遇上这样的暴雨天气,老城区薄弱的基础建设措施就显露无遗。随着居民家里电器设备的不断增加,那些老化了的电线线路,更是在每时每刻都超负荷运转。电压转换站跳闸是经常发生的事。突然停电了,屋子里变成漆黑一片。就算有电工去抢修,一时半会也不会重现光明。每次暴风雨来临之后,总会伴随着停水或停电。好在杜若早有生活经验,已经是处乱不惊。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只积能灯,微弱的光亮给她心中有一些安全感。外面依然是风雨交加,杜若明显的感觉到屋里的气温在一点点的下降,她的手脚在慢慢的变冷,她不知道身边的汪海洋会不会也觉得冷?黑暗之中,她搂紧被子强迫着自己入睡。

睡眠是个很奇妙的心理活动,有时候我们努力的睁着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入睡。可是眼皮就像粘了胶水似的,怎么也睁不开。有时候我们想尽快入睡,给身心俱疲的躯体,找一个歇息的港湾。可是梦神就像一个赌气的新娘,迟迟不肯莅临我们的身旁。

杜若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思绪像脱缰的野马,带着她在大雨倾盆的夜里横冲直撞。她从小就怕打雷,最不喜欢的季节就是夏天。每当打雷下雨的夜晚。她就央求母亲希望能睡在她身边。母亲总是将她拒之门外,粗暴的告诉她,打雷下雨只是自然现象,没有什么可怕的。你连打雷下雨都害怕,以后怎么面对生活中的风风雨雨。

可怜的杜若,还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生活中的风雨。每次夜里打雷的时候,她把被子捂在头上,犹如受到猎狗追捕的鹌鹑。在大自然狂风暴雨之中,锻炼自己的胆量。可是直到如今在每次电闪雷鸣的黑夜里,她依然还是那样的惊恐。闪电撕开黑夜的那双巨手,是多么的让人触目惊心,让人肝胆颤抖。雷声在头顶炸响时,仿佛是世界的末日,又仿佛是上天威严的审判。人在这大自然的风雨雷电之前,渺小如一片枯叶。

她从小就独自孤独的入睡,孤独的醒来。因此,她十分的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独生子女是一个时代的产物,不巧杜若也成了这趟时代列车的乘客。她想起每天清晨都要站在母亲的梳妆台前,老老实实的坐着让她梳头发。母亲自己齐耳短发,却对长发情有独钟,杜若从记事起,就记得自己一直留着长发。

母亲每天都会心甘情愿地花上很多心思,变着法的给杜若梳各种发型。她在镜子里偷窥母亲表情严肃认真的脸,母亲也在镜子里看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动作。每天清晨梳头是母女亲昵互动的时刻,却成了母女两人的表情包。母亲在杜若的头发上,戴上各种她认为很漂亮的花花绿绿的头饰。母亲牵着她上学时,总会听到别的家长赞美的声音。你的女儿真漂亮。母亲这时就会笑容满面的说: "不漂亮,不漂亮,一个丑丫头。"

杜若从母亲的神色之中感受到,母亲是很喜欢别人夸赞她的女儿。从她一本正经的脸上露出的灿烂笑容,让杜若偷窥到母亲的秘密。她一直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教育和打扮女儿,希望把自己的女儿培养成她心中的淑女。因此,她无视每次给女儿梳小辫子时,女儿眼中委屈的泪花。每次带女儿上商店买书包和衣服时,母亲只是让她背上书包试试,从不问她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款式?买衣服时她被母亲当成了试穿衣服的模特,一件件衣服穿上又脱下,脱下又穿上,只到母亲满意为止。

她做作业时,不是父亲就是母一直陪在左右。从上小学一年级到高中,父母从未断过对她的陪伴。夏天给她准备酸梅汤,冬天给她煮红枣银耳。在父母精心照顾了,她连伤风感冒都极少。这份坚韧的父母之爱足以让人动容,杜若却觉得自己被这份厚重的关爱,包围得透不过气来,她渴望自己能在一夜之间长大,离开这个爱的桎梏。

高考一结束,她就跑到理发店里剪了个运动头,买了双肩背包乞丐裤裤和露脐衫。原本想染黄发,打耳钉。但怕大学拒收,不敢尝试。但她还是买了一副造型有点夸张的墨镜。她在墨镜后面看到父母的脸,父亲先是一楞,接着大声咆哮让她换掉露脐装,乞丐裤。

杜若对父亲的咆哮充耳不闻,墨镜后的眼睛挑畔似的看着母亲,她像一个随时准备战斗的角斗士。一向威严神圣不可冒犯的母亲,只是毫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就像看与她不睦的邻居家孩子。眼神里没有任何的色彩,然后一言不发。她一直记得自己当初的神情,是挑衅和反抗成功后的快乐。从小到大,母亲都用自己的审美眼光和好恶,来装扮和左右着杜若,杜若一直都想反抗。当她终于逮到一个可以反抗的机会,竟然反抗的这么激烈。

后来她认识了汪海洋,两人是那种一见钟情似的沦陷。杜若在见到他时就一眼万年。她相信轮回,相信自己之所以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找到他。在那个枫叶飘零的初秋,她和往常一样捧着诗词在背诵。走过操场时,一只羽毛球好巧不巧,正好落在她的书本上,把她吓了一跳。她抬头四下张望,一个穿一身白色运动装的男同学朝她跑来。那双温柔的眼神,那张灿烂的笑容,一下子就让她沉寂的灵魂复苏。

他像从动漫中走出的人物那般俊秀,犹如偶像小说中走出的世家公子。但又没有王孙的孤傲,没有霸道总裁的高冷,他温暖如玉,他如邻家兄长。他符合杜若那个年龄段,对爱情所有的奢望和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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