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拥吻

冷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江郁的脸,只是盯着她的伤口仔细观察着。

她转身拿出消毒药剂,灌满注射器,开始冲刷那伤处,觉得还不够,便又拿起消毒棉片探入伤口深处轻轻擦拭。

刚才江郁自己打的麻药劲早就过去了,冷暖也没有给她打麻醉,看到伤口周围的肌肉在不自觉地绷紧轻颤,知道她疼,开口却依然不带一丝温度。

“就这么忍着,不累吗?”

“习惯了。”

冷暖突然加大手上的力道,江郁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连带着气流的闷响,只有她们如今的距离才能听得真切。

“现在还习惯吗?”

江郁微微垂下头,一绺漆黑的长发顺着劲儿飘到额前,遮了淌下来的汗水。

冷暖心疼得紧,手上却也没松力。

“这么倔强做什么。”

“不想在敌人面前示弱。”随着她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冷暖都能感受到她手下的身体在不断绷紧,又被身体的主人强迫放松。

冷暖另一只手搅了江郁的那绺发丝,缠绕在自己的指尖,轻飘飘地开口。

“我是敌人?”

江郁抬眼看着冷暖的眼睛,眼神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还有不知是否是因为生理因素泛出的水光。

冷暖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怎会由极度理性的大脑引导,却自然而然地说出如此无理取闹的话。

她在传递一个信号,那是对自己的信任。

江郁没有再思索太多,倏然向前,吻上了冷暖的唇。

冷暖没反应过来,心一惊,手上也随着江郁凑近的力狠狠按进了她的伤口里。

“你疯了?”冷暖推开她,盯着她的眼睛。

可江郁就像失去了知觉一般,又吻了上来,近乎痴迷地从冷暖这里汲取爱意,想用她浸润自己的每一寸细胞,填满自己生命的所有。

冷暖的视线模糊了一瞬,便也不再抗拒。手上的力道没停下,另一只手环住江郁的脖颈,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脑后的发根。

她们彼此的鼻息拂过脸颊,每一个毛孔里都溢满了对方的香气。

“江郁。”冷暖唤着她的名字。

“嗯。”江郁低声回应。

“你不准死,你只能死在我手里。”冷暖似是赌气一般加重了力气,用棉片换着角度按压着江郁的伤口,实则是在给她伤口的每一寸细细消着毒,伤口中的碎末残片都被冷暖擦到了自己的手上。

“好。”冷暖的情绪传递到了她的肌肤血液中,江郁颤抖着呼吸,把冷暖抱得更紧了些。

在冷暖用力擦拭到伤口最深处的时候,听见一声忍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随即唇上一痛,是江郁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她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感受着江郁舐着自己唇上的伤口,像是在品着浓郁的美酒一般微醺着,眼中似深夜的海面般望不见底,除了深邃的爱意,她还读出了一丝孤独的悲伤。

冷暖觉得自己也疼得厉害,她甚至道不明这疼痛的来源是哪里,像是从灵魂深处传达而来的窒息感。

她沉入了江郁的海底。

江郁的呼吸也愈发急促,却依然执拗地吻着,不肯松开。

冷暖垂下眼,用睫毛挡住情不自禁望向江郁的视线,感受到了有一滴冰冷的液体滴落在了面颊上,一半蒸发,一半被吸收进了皮肤表层。

是她的汗水还是泪水?冷暖的意识抽离,已无暇思考。

此时此刻,她只想把深爱的人融入骨血,她甚至产生幻想,若自己能够操纵时间就好了,把时间无限放慢,永远停留在当下痛苦的至甜。

手上渐渐脱力,冷暖松开交缠相拥的唇齿舌尖,伸手抹去嘴唇上的血迹。

江郁的脸上满是冷汗,冷暖一边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水珠,一边回想,大抵刚才的那滴是她的汗水吧,毕竟那可是江郁,怎么可能会掉泪。

“对不起。”冷暖说完这句,便觉得喉咙有些干燥,咳嗽了两声。

江郁没有回应,只是盯着冷暖唇上的创口。依旧有血液在缓缓渗出,给原本苍白的唇色添了一抹红,就像今夜她深入了解的那个冷暖,更真实,也更美。

“疼吗?”待到喉咙感觉恢复了清澈,冷暖开口询问。

江郁依旧没回答,伸手抚上冷暖的唇角,本来想把她的血抹掉,却无意涂抹在了她的嘴唇上,颜色像极了熟透的苦樱桃。

冷暖见她不说话,便也知道了她的意思,端详了一阵她的伤口,心里有了个大致的方位,凑过身去,再次吻住了她。

只是这次的吻轻柔得似微风拂过海面,干净的香气混着血腥味交融在她们的口腔,冷暖手上的力度也放缓了不少。

江郁双手搂住冷暖单薄的肩背,二人的长发也缠绵在一起。

清冽却又强势,自持却又放肆,她们谁也不肯让着谁,只是都在用骨子里强大的温柔护着对方,用理性和分寸控制着**,给予彼此最深层次的慰藉。

夜晚的天光顺着落地窗洒到地面,洒到二人斑驳的发丝空隙间。窗外本就虚无缥缈的鸣笛声、繁杂的人声、机械运转的声音都变得更为模糊,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宇宙,而他们如今所处的世界,只能共享彼此的呼吸和心跳,眼里就只有身前的这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这次是江郁先把手松开。

“好了。”冷暖给江郁敷上药,缠上绷带,帮她把衣服穿好。

江郁低低喘息着,声带发力,却是嘶哑地带出了一声:“谢谢。”

“累吗?休息一会。”冷暖把桌子上的水杯递给江郁。

“没事,倒是辛苦你了,”江郁接过水,没有喝,拿了一片消毒湿巾轻轻擦拭着冷暖唇上的伤口,冷暖眉头微微微皱了一下,江郁便似乱了阵脚一般,“疼吗?”

其实这种程度对于冷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只是觉得湿巾有些凉,顺便觉得急切地关心自己的江郁特别可爱。

“特别疼,我得再亲一下江队才行。”本以为江郁又会变得羞涩或是不知所措,但她只是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依旧是刚才的神情、刚才的那双眸子。这次冷暖真切地看到了她眼中的那抹悲伤究竟包含了什么。

是……心疼?

她是在心疼我吗?

我有什么值得她心疼的?

冷暖如同处理器一般的大脑似是千载难逢地遇到了认知的盲区,调笑过后,反而是她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有些恐惧现在的情况,有些恐惧自己读不懂江郁。

“今天吃了什么药?”江郁注视着冷暖的眼睛,似是想从她眸中读出情绪的波动。

“你怎么发现的?尝到了?”

“嗯。”

冷暖有些无语,刚进行完亲密的举动,她的江队不是在回味爱情的美好,倒是在运用修炼多年的敏锐洞察力关心起自己的身体来了。

“止疼的。”冷暖也不隐瞒,就如实回答。

“是我的问题。”江郁不自觉皱眉,却被冷暖用指尖把眉头的褶皱捋平。

“那你以后会避免吗?”

江郁没有立刻回答,冷暖便直接接上了话。

“你想的应该是‘我会尽自己所能去避免,但也不能保证’,对吧?

“江郁,我不怪你,反而你这个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性子才是真正的问题。

“我今天确实有点生气,气在你又想用自己受伤为代价来保护我们,你受伤或者痛苦的时候我真的会很心疼。但是我也立刻想明白了,你不光是保护我们,你所做的决定都是在维护大局。

“我知道你不是在践行自己的个人英雄主义,我知道你的目的不是被更多的人赞颂,相反,名利是你最不在意的东西,你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完成自己的理想。

“而你的理想,很善良、很美好,我喜欢你的理想,更喜欢那个不管吃了多少苦都还在不断努力的你,我不想因为我而让你在追寻理想的路上驻足。

“我今天吃药也好,身体因为情绪出现什么反应也罢,都不是你的责任,毕竟想清楚、安抚好自己的情绪是我自己主导的,你什么都没做错。”

江郁抬起眼,冷暖清晰地看见她眼眶中的泪水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这是冷暖第一次见她流泪。

一时间,冷暖心底一震,思考瞬间被阻断。她想别过头不看江郁的眼睛,却被她强势地拥进了怀中,只能感觉到不断有水滴滑落到自己衣服的面料上。

整个世界一片空白,只回响着江郁的声音:

“冷暖,我爱你。”

本来想笑一笑轻松地答复她,冷暖却发觉自己眼前的场景也变得忽明忽暗,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雾。

“你能读懂我,能共情很多人,能为很多人疏解情绪,但你好像从来没有向我倾诉你的烦恼,从来没有向我索取过情绪价值。

“我知道你能够解决好自己的一切,我知道你的精神内核很强大,但我不希望你永远只是在付出。”

“好,其实你也是。”冷暖的脸埋在江郁的肩窝,发出一声带鼻音的回应。

“冷暖啊,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自己的理想是什么?”

冷暖少见地遇到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

她并非依附别人而活,她有浓烈的自主意识,可她确实从未思考过自己的理想是什么。

之前的人生里,她永远在扮演旁观者的角色来充实自己,觉得生命的意义就是看透自己,但最近她觉得自己有一些改变。

因为她渐渐发觉,江郁的光芒总令她忍不住靠近,让她这个自我定义为“自私”的人也被那赤诚的信仰所打动。

而今天,江郁也让她知道,原来自己居然可以被一个人观察到如此细枝末节,被一个人了解到深刻入骨,自己也是能够被理解、关怀和心疼的。

她自诩不需要关心,是为了保持自己纯粹和理性的思维,减少情绪的欠债,给自己上一层保护壳。

但她如今从封闭的世界里找到了让自己敞开自我的人。

想选择去全心全意接受她温柔的关心,可以在面对她的时候剖开自己全部的情意,可以和她相互亏欠的同时相互满足。

只有爱情,无关其他。

这个人只能是江郁。

你的理想就是我的理想。

这句话她没说出口,只是用一如既往的淡然语气,加了一些江郁从未感受过的情感来回应:

“我会好好思考这个问题的。但现在,我想对你说的是。

“我也爱你,江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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