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小森林在山庄的北边,远远望去,林子里面没有一盏灯,黑灯瞎火,像一块大影子。

言默晚上七点半就迫不及待地到达,还是那身制服和那件黑色外套,上身勉勉强强,下身冷似寒铁。

小森林入口上着锁,铁链条都快有手腕粗,铁门边上立一块木板标识。

“严禁入内,出事自负。”言默慢条斯理地念出声,抬头往森林深处看。

她不知道这种树是什么品种,通体黑色,连叶子也是或黑或灰,这样看去,真像剪纸。

侧耳倾听,里面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声都没有,这哪是森林,明明是“死林”。

她原地小跑,动了两下又站定不动,面色痛苦,眉眼都皱在一起,她膝盖曾受过伤,动几下似乎是撇到了筋,突然一阵锐痛钻心。

“我记得那边早就交班了,闲时间不回去换身衣服,来那么早乘凉吗?”

辛冉的声音从未知方位飘来,言默蹲在地上,将上衣往腿上拉,听到声音却不见人影,她在这边受冻,辛冉来了却说风凉话,言默搓着小手,笑说:“是乘凉,可我都快凉透了,也没看你给我件衣服啊。”

“呼呼——”

无风的地下突然刮来一阵风,言默被吹得发乱神清,“噗”的一声,视线被一团棕色遮挡,头上压下厚重的东西,像块地毯。

掀开那毛绒绒的东西,一条长瘦的身影立在铁栏前,她长发似昂贵的垂丝沿身体曲线流淌,一身单薄的古典收腰白裙随风微荡,漾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

不禁令人感叹,贵族就是贵族,气质就是超凡,谁来了不说一句仙姿玉貌。

言默躬身站起,将那件棕色的皮质外套裹上,本就头重脚轻,这样穿,下身就显得是两根牙签,她故作无事地靠近,假装漫不经心,“要是有件长衣服就好了。”

辛冉血眼冷冽地往她腿上扫,眼神幽怨,好像还在为包间发生的事情在意,“我穿那么少都不叫冷,你可真娇气。”

她掏出钥匙开锁,锁链没了两边牵引的力,松松重重的滑落,她脚尖踢开散在地上的链条,抬手推开铁门。

“嘎吱——”

门背面有类似门闩的锁扣,她随手锁上,一言不发往前带路。

在门外时觉得阴森,进来了,更觉身在墓地,言默拢了拢大衣,僵着腿跟上。

往里大概五六十米,两人往右手边的一条岔道拐入,岔道弯折,虽然天黑,但前方拐角处隐约有房屋的形状。

这里是一座木屋,灯光一开,冷色调的蓝色灯光填满屋子,与周围的灰黑色奇妙和谐,像暗暗深海中安静的活物。

“为什么不用暖色调的灯,怪冷的。”

她打开衣柜,拿出一条厚厚的登山裤。

“暗环境下生存的生物无法适应强光,低饱和度的蓝色对它们来说比较温和。”

原来这里还有生物,可言默至今没有看到过或听到过它们的动静。

辛冉识趣地背过身不看她,她这才提着裤子,把登山裤套在那条员工七分裤的外面。

套到大腿时,她忽然发觉这条裤子的腰有点窄,她抬眼,辛冉的背影倒映在视网膜上。

如果跟她这么说,她一定要笑她太胖了。

她闷着不说,用力往上提裤子,转眼见角落有个黑色的矮凳,心道换个姿势试试,就一屁股坐下,做到凳面的瞬间,寒凉刺骨,皮肤遭针扎似的痛,她“啊”地一声惊叫,跳了起来。

霎时间,屁股上一阵热一阵冷,针针点点,痛、麻、痒、烧,几种感觉一同侵蚀,宛若极浓的硫酸泼到上面,她跪在地上,疼的说不出话。

“你……”

“辛冉!凳子咬我!”

疼极生乱,言默顾不上什么颜面和她嘲讽与否,竟像个孩子一般朝大人告状,她实在疼得两眼发黑。

可辛冉转瞳一扫屋内,哪有什么凳子,一定是森林里的动物跑进来藏着,被言默一屁股坐应激了。

此时她心中没有半点想笑,林子里基本都是有毒的动物,她一个人类,怎么着都不是小问题。

她闻声就跪坐在言默身侧,让她伏在自己膝上,拔下里面那条裤子时没有一丝羞涩与犹豫。

拉开之后,只见白皙美好的一片皮肤上点点红斑,伤口已经满是淤血。

“刺短细,毒性烈,入口无形,是毛针毒猬……”

她咬破指尖,暗红的血缓缓流出,指尖往言默嘴里塞的动作快而准。

此时膝上之人已意识模糊,只无意识地咬吸,不出几秒,她身体的颤抖立马缓和不少,只是面上表情依旧痛苦,长睫轻颤,好似在与梦魇相斗。

辛冉紧皱着眉,指尖湿、热、痒、痛、麻……心尖是愧、疼、酸、苦,百感交集。

因为她看到她给言默的那条裤子是侯小棠的,仍是发育期的少女,她的裤子言默怎么可能穿得上。

只是她也不曾想到言默会闷着不说。

蓝色的灯光一直亮着,昏沉中不知过了多久,但总之,很短。

辛冉说蓝色的灯光温和不刺激,确实,睁开眼睛时,言默没有感到眼塞。

身下软软的一片,应该是垫着毛毯,她面部朝下,思绪回涌,对了,屁股被暗算了,她动了动,发现原来疼死人的地方已经毫无感觉,掀开裤子一看,完整白皙。

这裤子竟然穿上去了?谁穿的!

她想到这一点,突地爬起来,屋里已没了人影,她起身走了几步,屁股还是又麻又疼。

往窗外望去,寂静一片,同时咂了咂嘴,齿间一股说甜不甜说香不香的醇感。

“吱呀——”

开门的人空手而归,言默注意看了她手指,而她却好似刻意藏住了。

“我睡了多久?”

“十几分钟。”她走进来,带上门,神情和语气一样凝重,开口却带了弱弱的恼嗔,“穿不上怎么不和我说?这是侯小棠的裤子,我拿错了。”

刚要质问裤子的事情,对方就先开了口,言默心中一阵乱跳,心道:这口开的,我都不好意思质问了,反到成了我的错……

“我……对不起,”道歉来得莫名其妙又顺理成章,她有点拉不下面子,呐呐道:“我怕你笑我。”

她眉心蹙起,“笑你?”转瞬又摇了摇头,“算了,今天先不找了,过段时间再来。”

“不,要找。”言默肯定道,她也知道这里凶险,拖的时间越长,敖小龙死掉的可能性越大,找到活人和找到死人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辛冉眉目下压,厉声道:“一个烂屁股找什么找?走起路来不疼吗?”

她话说得难听,但里面的焦急关切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坚定的心也发生动摇。

虽然没有问清,但这里鸟不生蛋,只有两个人,谁救的她,瞎子都看得出来,她还是她老板,不听的话终归不合情理,也不合道理。

可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找人,人命关天,别说少一天,哪怕是晚一秒钟都可能……

“在人类中都是个麻烦的存在,”辛冉骂道,背朝言默,不情愿地说:“上来。”

她薄而不显脆弱的背小小一张,言默今天还在它上面留下了象征痛苦的印记,怎么好意思趴在上面,她脸一红,偏头拒绝,“不……不用,我可以自己——”

“那就别去了。”

她急了,忙顺道:“别别别,我上,我这就上!”

手臂空空圈住她的脖子,前胸贴在她的后背,冰凉凉的没有什么温度,膝弯往后那段腿被她手掌握着,也是凉凉的。

血族的力气比人类大得多,被她背着,稳稳当当,也不用操心她手会酸。

言默立着头,没把它靠在辛冉肩膀上,即便鼻尖香味醉心,发丝拂面,心中已然升起淡淡悸动。

她圆润小巧的肩膀随脚步起伏上下晃动。

她的肩窝一定很香。

她的皮肤一定很滑。

可她怎么那么冷呢,她是个血族,当然冷。

“辛冉,血族大多数时候都这么冷吗?”

“你一个猎人问这样的问题不害羞吗?”

书上说,血族情绪激动时会自体发热,那么也就是说……

“我是想问……”话没问出来,脸先红了。

“你的心脏敲得我背疼。”

“又不是锤子,怎么敲得背疼,我是想问你,血族同房时……”她说不下去,辛冉也沉默了良久。

直到言默忽然感觉浑身冒汗,与辛冉相贴之处无一不是烫得发麻。

她偷偷伸手指,拨开发丝,辛冉那藏在黑发当中的白耳红得滴血。

“你激动了?”

她突然停下脚步,无风的森林忽然吹来一阵清风,一个清亮的女音自前方远处传来,极具穿透力,“大小姐难得光临我家,刚才忙着占卜,失迎了。”

“不碍事,我带了个人过来,她有事想问问你。”

“人类?”

“是。”

言默听她们的对话,突然感觉脊背升出一股凉。

“你在下面招聘人类我都忍了,把她带上来,你当我真不敢吸了她!”

“试试?”

辛冉冷静得言默都不慌了。

巫师似被辛冉吓住了,不退不让,语气却比刚才好了不止一点,“我从不帮人类算事,你让她走吧,越远越好,别脏了我这片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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