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烟挑了个晴朗的好天气驱车前往墓园。
生日宴会那天,傅寻之被明川送了回来,谈烟本想等他醒酒后,两个人好好聊聊的。
她不想他们之间有隔阂。
大概那晚等寻之等得太累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十点了。
寻之也不在屋里。
后来她才知道,寻之出国去了,起码一个月不会回来。
她就觉得,寻之好像在躲她,这让她很沮丧。
谈烟把车停好,抱起放在副驾座上的芦荟盆栽还有食盒下了车。
今天是哥哥的忌日,她起得特别早,就是为了亲自下厨做些好吃的。
香酥烧汁鱼、剁椒鱿鱼丝,香辣铁板豆腐……全都是谈爅平时最爱吃的。
还有这盆芦荟盆栽,哥哥以前总是说,种花不如养芦荟或仙人掌,好养、还防辐射,所以每次她来看哥哥的时候,总是带盆芦荟或仙人掌来。
谈烟沿着小道往上走,远远的,就看到墓碑前站着一个人,是个男人,她不认识的。
男人脸部轮廓分明,皮肤略微有点晒黑,但不影响他的帅气。长得高大挺拔,目测总得有185,臂膀结实有力,手臂肌肉紧绷。
一身牛仔裤,洗得有点发白的黑色T恤,双手插兜,有点痞,可他垂眸默默望着墓碑上哥哥照片的样子,却又显得分外沉稳凝重。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站在墓碑前。
可谈烟能感受到他心中有股淡淡的悲痛。
谈烟心想,也许是哥哥生前关系较好的同事吧。
她没上前打断他,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墓碑前已有人摆上了一束□□,包装得很精致。
大概是这个男人带来的吧。
墓碑前的男人也注意到有人靠近了。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谈烟。
他愣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如常了。
“你是谈爅的妹妹吧?”
男人问道,嗓音醇厚,但微微沙哑,可能是经常抽烟的缘故。
谈烟捧着芦荟盆栽的手指稍微顿了顿,偏头与他对视了两秒。
“你跟你哥长得很像。”
男人语气肯定地又说了一句。
这回不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谈烟轻轻地点了点头。人家都看出来了,她也没必要不承认。
男人深深吸了口气,结实的胸膛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了一下。
“你哥哥是个好人。”
眼神暗了暗,声音带着点哑,摸不准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谈烟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谈烟咬了下唇,眼睫轻垂,哽着声音道:“我知道。他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男人打量了她片刻。
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温柔又美好。
他喉结动了一下,挪开视线,没再多言半句,转身离开了。
谈烟没再在意他,蹲下,将手中捧着的芦荟盆放在了墓碑前,又将食盒放下,然后从挎包里找出一块手帕,仔细地擦拭着墓碑。
之前那个男人大概已经擦过墓碑了,墓碑很干净,她也只不过拂去一点点新沾染上的灰尘而已。
谈烟收好手帕,说:“哥,最近有点忙,没能来得及去帮你买来你最爱吃的枣泥酥,下回我一定给你补上!你不会怪我吧,哥?”
她唇角弯起一点,但很快又绷直了。
“前两天是寻之爸爸的生日,婆婆搞了个好盛大的生日宴会,去了好多人,你没看到,寻之帮我准备的礼服有多漂亮呢。”
她蹲在墓碑前,双手撑在膝盖上,偏头将脸颊贴在自己的臂弯里。
“哥,其实寻之对我很好,真的非常非常好。”
声音从手臂间传出来,闷闷的、细碎的,有点含糊不清。
“去年我得了阑尾炎……”
她眉眼弯弯,抬头看向墓碑上的照片,“没事啦哥,你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毛病。医生当时也说了,只是轻度的阑尾炎,可寻之他却担心得不得了。那个时候是冬天,那天气温特别低,真的是特别特别低,明明是大冷天,寻之却急得满头大汗。”
她勾了勾唇,笑得温柔又甜蜜,“去医院的路上,寻之把车开得飞快。他这人平时明明最注意安全驾驶了,从来不会高速驾车的,还总是提醒我,不许我开快车,我还笑他开车慢得像个老头子呢。”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唉,寻之当时一定是被我的样子吓坏了。”
她动作轻柔地打开食盒,微笑着凝视着照片里的男人,“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哦。那天寻之抱着我冲进医院的时候,他以为我痛得什么都没听见,其实我当时都听到了。”
她咬住自己的唇瓣,眼神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紧紧抱着我,一直在颤抖着,我听到他说,‘烟烟,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一定一定不能有事!’”
她弯了弯眸子,眼底却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苦涩。
“哥,你看,寻之他真的很在乎我的,对吧?”
她低下头,再次把脑袋埋在了臂弯里。
“寻之对我,真的很好很好的,只是他这个人不爱多说话,许多事情都习惯闷在心里而已。”
她抬眸看着墓碑,极其浅淡地笑了笑,“哥,其实这样也没关系啦,毕竟你知道我的,我一直都话超多的,配沉默寡言的他刚刚好嘛。只是有时候,我还是有点希望寻之他不要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希望他能稍微和我分享点他的心里话,因为我好像……我好像……”
她的嗓音渐渐变得越来越微弱,像是忽然间没了底气。
“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她仰起脖子望着天空,吸了吸鼻子,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哥,你也别担心,我只是随便抱怨抱怨,你别放心里。你放心,我过得很好,就是有时候还挺忙的,酒庄刚刚步入正轨,事情也不少,不能经常来看你。”
她缓缓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照片里的男人,“哥,我得回去了,我改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她转过身去,开始往山下走。
直到走到半山腰,她才抬手摸了摸脸颊。
有点湿。
她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
她跟以前还真是没什么区别,只要在哥哥面前就变得像个小孩子。
动不动就流眼泪,好像永远都长不大了。
到了山脚下,谈烟又遇到了在墓碑前见过的穿牛仔裤的男人。
他姿势慵懒地斜靠在摩托车上,嘴里叼着一根烟,烟灰都留下一大截了,却懒得将烟灰掸掉,比在山上那会儿更显桀骜不驯。
分明比她早下山了好久,却不知道为何还没走。
看上去像是在等人。
对上谈烟的视线,他稍微站直了些,伸手拿下含在嘴里的香烟,直接用手指掐灭了烟头,踩在脚下又用鞋底碾压了几下。
谈烟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跟他打了个招呼,别开视线,走到自己的车前,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踩下油门,将车驶离了此处。
站在原地的男人眯了眯眼,望着远去的车辆良久,自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笑。
收回视线,他长腿一跨,跨坐在了摩托车上,扬长而去。
***
谈烟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了些远路,开车去了东苑小区。
直到将车停下,她也说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推门下车,环顾了一下四周。
几年过去了,这里却像是半点变化都没有。
就好像时光停驻在了她当初离开的那一刻。
鬼使神差般地,她来到了她最熟悉的那栋楼前。
伸手推开如同虚设的防盗门,顺着楼梯朝楼上走。
楼道的墙壁变得比以前更加灰扑扑了,开锁和打针之类的广告纸密密麻麻贴得到处都是,让它更显斑驳。
走到三楼的时候,谈烟迎面遇上了一位正下楼的老太太。
“诶,是阿烟吗?难道是阿烟来了?”
谈烟朝老太太礼貌地笑了笑:“您好吗,王奶奶?好久不见。”
对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好好。多少年了,难为你还记挂着老太婆我。”
“快五年了吧。”谈烟低声回答。
王奶奶默默地感叹道:“五年啊,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要五年了。”
谈烟“嗯”了声,扶着王奶奶下楼。
王奶奶也看明白了,谈烟不大想提到以前的事,她便识相地转了话题。
“阿烟,你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
“没什么事,就是刚好碰巧经过这里,所以过来看看。”
“我听阿辉说,你结婚了?”阿辉是王奶奶的孙子。
“嗯,结婚两年了,他待我很好。”
王奶奶似是松了口气:“过得好就好,过得好就好!”
她几不可闻地喟叹一声,朝谈烟投去了同情的一瞥。
楼道里陷入了寂静。
两人都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当年的那场悲剧。
“那个,阿烟啊……”老人眉头蹙起,有点迟疑地瞟了眼谈烟,欲言又止。
谈烟声音放柔了些:“王奶奶,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我瞧着事情有些蹊跷,所以还是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您说吧,王奶奶。”
“说来也是有点巧了。前不久,大概是两、三个星期前吧,有人来我们这里打听你跟阿爅的事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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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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