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玩了很久,攸晴早就该回学校了,但很奇怪,她并不想回去,还想和林唯一多待一会儿,就算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玩,只和他一起在广场上散散步,都让她满心欢喜。
林唯一也没提送她回去,攸晴偷偷看他,觉得他的心情似乎也很愉悦。
夜越深,气温便越低,攸晴穿着小裙子,腿上只有薄薄的丝袜,走着走着,被冷风吹得发起抖来。
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攸晴猝然转头,正对上林唯一那双漂亮的眼睛。
“谢谢。”她拢着他的外套,上面还留有他的体温,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林唯一双手插兜,抬脚踢起一颗小石头,说:“不客气。”
近十点,跳广场舞的阿姨早已散场,玩耍的孩子们也被家长带回了家,小贩们收拾着各自的商品,准备收摊走人。
林唯一站住脚步,看向一个卖气球的人,五颜六色的氢气球挂在电动车后座,都是孩子们喜欢的卡通图案。
攸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催他:“走吧,回去了。”
林唯一说:“你喜欢气球吗?我送你一个。”
攸晴乐坏了:“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要气球干吗?”
“很好看。”林唯一望着那些气球,说,“你挑一个吧,我想送你。”
攸晴:“我真的不要!”
林唯一收回目光,垂下眼睛,满脸的失落,抿着嘴不再说话。
攸晴观察着他的表情,突然意识到,林唯一是自己想要气球!
“呃……买、买一个也行。”攸晴拉拉他的袖子,“走,过去看看。”
林唯一瞬间满血复活,和攸晴一起走到小贩身边,攸晴想起那只始终套不中的小熊,便挑了一只熊二气球,林唯一心满意足地付掉钱,看攸晴接过气球,把线绕在右手食指上。
熊二憨态可掬,在空中飘来荡去。
“该回去了。”攸晴扯着气球,低声说,“你看,广场上都没什么人了。”
林唯一也点点头:“嗯,该回去了。”
攸晴抬眸看他,笑得明媚灿烂:“林唯一,今天谢谢你,我玩得很开心。”
林唯一温柔地看着她,说:“不客气,我也玩得很开心。”
回商场的路上有一间公共厕所,攸晴喝多了水,说要去一趟卫生间,让林唯一等等她。她把气球线从手指上解下来,交给对方:“帮我拿一下,谢啦。”
林唯一似乎就在等这一刻,愉快地接过气球,说:“去吧,我等你。”
卫生间外有一张长椅,林唯一在椅子上坐下,手里牵着气球晃来晃去,仰起脸,一双眼睛一直盯着熊二看。
正玩得高兴时,他的心脏重重一跳,脑内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那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完全不给他缓冲的机会。
攸晴洗过手走出卫生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林唯一歪倒在长椅上,手指无力地垂落,而那只熊二气球,早已慢慢悠悠地飘上了天。
——
林唯一活了快二十三年,先天不足,后天还多灾多难,担得起“命途多舛”这个词。
幼年时他先后经历过一次开颅手术、一次开胸手术,每次手术都让他元气大伤,至今,胸前还留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十岁那年,林唯一和父母去海边度假,意外遭遇溺水,小命差点呜呼,从此再也不敢去水里玩。
后来的几年,他像是撞了灾星,身边大祸小祸不断,心脏病都被诱发了几次,好在结果都是有惊无险,没有遭遇太过严重的损伤。
真正的伤害发生在他十三岁那年,他居然被人绑架了!对方的主谋是林海东的商业对手,幸运的是林唯一半路脱逃,被成功营救,而绑架他的主谋、从犯都被送进了监狱。
也就是从那时起,父母为他请来贴身保镖,二十四小时护他周全。
十四岁,林唯一发现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存在,吓到崩溃,被诊断为“双重人格”患者。
之后,他的精神状况就开始不太正常,性格多变,健忘嗜睡,成绩忽上忽下,处世消极悲观,算是磕磕绊绊地经历过初中、高中,直至高考大捷,以学霸的姿态升入彦城大学。
林唯一认为自己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连死都不怕,但当他真的遭遇到一件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的诡异事时,还是吓坏了。
他遇到了——鬼压床。
林唯一记不起自己为什么会仰面躺在床上……那是床吗?是床吧……后背的触感那么真实,不是床是什么?
可他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自己究竟处在怎样的一个环境。
除了失去视觉,他还失去了听觉、嗅觉,失去了呼喊的能力。
身体更是没法动弹,连翘一下手指头都不行,五感被彻底剥夺,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是梦吗?
噩梦?
可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呀!
慌乱中,林唯一想到了一种可能,这是林小二的地盘!那条寄生虫平时就躲在这里,他被林小二替换了!他的身体、他的人生、他所有的一切,都被林小二抢走了!
巨大的恐惧撞击着林唯一的大脑和心脏,同时诞生的还有巨大的愤怒,恐惧和愤怒都是力量,那力量融合在一起,像核弹一样爆发,林唯一眼前霎时光芒万丈,接着,他就听到了单文晖的声音——
“林唯一!林唯一!醒醒!林唯一!醒醒!”
“我求求你,醒过来啊!!”
粗犷的汉子吼得声嘶力竭,声音里还带有浓重的哭腔,林唯一甚至能想象到画面,单文晖估计要给他跪下了。
他还听到一个女孩的哭声,呜呜呜呜……哭得十分伤心,一边哭一边喊:“林唯一,林唯一,你醒醒啊……”
林唯一艰难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黑色夜空,第二眼是两颗脑袋,一个目眦欲裂,一个泪流满面。
林唯一:什么……情况?
攸晴和单文晖看到林唯一醒过来,激动得差点抱头痛哭,攸晴张开双臂扑到林唯一身上,呜呜哇哇地大哭起来:“林唯一!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死掉了!”
林唯一:“……”
他深深地皱起眉,用尽全力推开攸晴,大喊道:“别碰我!”
多么熟悉的话语,还有那厌恶的语气……攸晴被他推得后退了两步,胡乱地抹抹脸,呆在当场:“林唯一,你……”
林唯一坐起身,看到周围环境又吓了一跳,他居然在一个露天广场上,身下是一张长椅,对面是一个公厕,不远处则是悦来国际。
林唯一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头依旧在痛,他抬手抓抓头发,开始回忆之前发生的事。
单文晖走到一边打电话,他之前已经拨打过120,救护车正在路上,即使林唯一醒了,单文晖也不敢就这么把他带回家,觉得还是送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
刚才的情况凶险又古怪,林唯一的心脏没有停跳,呼吸也没有消失,但他躺在长椅上狂翻白眼,手脚乱颤,除了没吐白沫,一切都很像癫痫发作的症状,并且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单文晖当时万念俱灰,想着林唯一要是交代在这儿,他也跟着一块交代得了,要不然,把他全家卖了都赔不起。
谢天谢地,林唯一没死!
林唯一慢慢地想了起来,他和攸晴在看电影,看的是一部动画片,因为剧情太过幼稚,看着看着他就睡着了……
对,他睡着了!
林唯一咬牙切齿,右手狠狠地握紧了拳,抬起头,看到攸晴身上居然披着他的外套,这一刻,他真是怒火中烧!
“你给我把衣服脱下来!”林唯一指着攸晴怒吼。
攸晴就像士兵听到长官的命令,超快速地脱下外套,颤着手递给他。
林唯一没接,叫来单文晖,指着衣服说:“给我丢掉!”
单文晖刚挂掉电话,没弄明白:“丢掉什么?”
林唯一的表情近乎歇斯底里:“把衣服丢到垃圾桶里去!”
单文晖:“……哦,哦哦。”
他接过那件昂贵的黑白格子外套,丢进公共厕所门口的垃圾桶里。
攸晴目睹着这一切,什么都不敢说。
几分钟后,救护车来了,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进广场,林唯一拒绝上担架,被单文晖搀着胳膊,两人并肩向广场外的救护车走去。
没人理会攸晴,她呆呆地站在长椅旁,第二次目送林唯一跟随救护车离开。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美食节结束了一天的营业,悦来国际也快要打烊,大楼外的霓虹灯陆续熄灭,攸晴的周围便暗了许多。
她一直站着没动,感受着寒风刺骨,突然想起什么,挪动脚步走到垃圾桶旁,把林唯一的外套从桶里捡起来,拍打掉上面的灰尘,重新披回自己肩上。
只是,外套上早已没了他的体温和气息。
临走前,攸晴最后一次抬头看天,厚重的云层并未散去,预示着明天还要下雨。
她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同样的,看不见那只飘走的熊二。
攸晴鼻子一酸,拢紧外套,垂着脑袋离开了广场。
——
在彦城大学西南方向三十多公里处,有一片原生态沼泽地,多年前被彦城政府规划为湿地公园,命名为“彦湖湿地”。依托着这个景区,周围诞生了不少民宿,红姐客栈便是其中之一。
攸晴没有回学校,打上一辆出租车,一小时后来到了彦湖湿地的民宿区,沿着小巷往里走,找到了红姐客栈。
深夜的小巷寂静无声,灯光寥寥,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攸晴垂头丧气地拿出钥匙开院门,门一打开就感觉不妙,劲风扑面,一只拳头迎面袭来。
攸晴反应够快,猛地向后下腰,那腰身柔若无骨,堪堪避过那一拳,可还没来得及起身,一只脚又横扫而来。攸晴右手在地上一撑,飞起一脚踢过去,没踢到目标,反而被对方抓住了脚踝。
“咦?今天居然穿皮鞋?”那人语带疑惑,攸晴已经认命地不再反抗,任由对方用力一拉,整个人就扑了街。
可怜林唯一的外套,再一次遭受蹂/躏。
“你是不是一直在偷懒,都没练功?”
低沉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攸晴心情不好,干脆趴在地上装死。
院子里突然灯光大亮,笑声此起彼伏,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呵斥道:“谭苏!你有完没完?有你这样对妹妹的吗?”
叫谭苏的男人走到攸晴身边,弯腰把她拉起来,上下扫了她一眼,疑惑地问:“怎么穿成这样?这是谁的衣服?”
林唯一的外套本来就是oversize款,穿在攸晴身上就更显肥大,她没好气地说:“要你管!”
说完就气鼓鼓地进了院子。
谭苏锁上院门,跟在攸晴身后,问:“林唯一的?”
攸晴:“……”
这是默认了。
谭苏失笑:“牛啊,搭上线了?”
攸晴差点被梗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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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3章、气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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