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饭局敲定了几项后续合作的意向,算得上宾主尽欢。
结束了应酬,池逸上了等候在外的车,同时拨向了朱莉的电话。
忙音。
池逸的眉心拧了起来,转而拨打别墅里的座机,一面轻点屏幕,打开了监控系统的程序。
听筒里铃声一遍遍地响起,却迟迟没有人接。与此同时,监控程序经过数次尝试连接,也显示系统离线中。
池逸的心直直地朝下坠,一股强烈的感觉告诉他,出事了。
***
时唯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毯子,陌生的床,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
身体感觉软绵绵的,她撑着床垫勉强坐起身,一眼看见她的书包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正要伸手去够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察觉到,房间另一头的单人沙发上,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翘腿倚坐着,低着头似乎在翻看杂志。
几乎在同一时间,女人察觉到动静,从杂志中抬起了头。
“唯唯醒了?”女人面露笑容,随手扔下杂志,起身快步走向床边,“我是爱玲姐姐,去年你生日那天,我去看过你的,还记得我吗?”
时唯唯拼命向后缩,一直到后背抵住墙壁,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颤了颤,恐慌犹如瘟疫般在身体中蔓延——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朱莉呢?他们把朱莉怎么样了?
他们想把她怎么样?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美妇推门进来,边走边回头跟身后的两个年轻男人抱怨,“唯唯还在睡,你们弄的那个麻醉剂量到底靠不靠谱啊,可别弄出什么问题来……”
“唯唯刚醒了。”时爱玲打断母亲的抱怨,示意她注意声量。
“噢!”大伯母的目光这才落到缩在床角的那小小一团上,赶忙露出微笑,“唯唯,我是大伯母。”又示意那两个年轻男人,“这是你阿煦哥哥和小瑞哥哥,你小时候最喜欢他们的……”
人声传入时唯唯的耳朵里,尽数化为了嗡嗡声。她仿佛身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恐惧和焦虑犹如漩涡中看不见摸不着的作用力,撕扯着拖着她朝下坠。
她的后背很快便被冷汗打湿,心跳也快得仿佛要爆炸,可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她真的有在呼吸吗?
“我的天!她怎么了?怎么喘得这么厉害?”
“怎么回事?从前没听说过唯唯有哮喘啊……”
“快找药……不对,快把徐医生叫过来!”
……
时唯唯捂着喉咙的手麻木得没有知觉,窒息的濒死感仿佛一床冰冷的棉被将她紧紧地裹缠住,她拼了命的呼吸,却感觉不到氧气的存在,大脑也麻木了起来,冥冥之中她好像看见前方有一扇门,似乎如果进入那扇门,一切都会变得轻松……
徐医生火急火燎地小跑着进了房间,看见女孩已经因窒息而变得青白的小脸,立刻抄起桌旁架子上的一个牛皮纸袋,胡乱将里面的东西全倒在地上,接着迅速地用袋子将女孩的头部整个罩住。
“能听见我说话吗?”徐医生用尽量轻缓的语气,小心引导,“我是医生,我会帮助你的,不要急,放慢呼吸,来,跟着我的节奏,吸气……呼气……”
眼前被黑暗笼罩住,胸腔中好像渐渐地有了些许微薄的氧气,让时唯唯有了一丝的力气,来抗拒那扇门的吸引力。
“对,真是个好孩子,你做得很好……我们来试试再慢一点,吸气一、二、三……呼气一、二、三……”徐医生抬臂擦了擦额角的汗,一面循序渐进地慢慢引导着时唯唯。
大伯母捂着胸口,刚才事情发生得太快,她的心口到现在都还跳得厉害,感觉自己也差点窒息了!
时爱玲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低声跟她解释,“应该恐慌发作,过度呼吸了。”见母亲没理解,她回忆着书上看过的,“就是呼吸性碱中毒,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所以使劲呼吸,二氧化碳呼出太多。”
大伯母似懂非懂,这时徐医生感觉小姑娘的状况稍微平稳了一些,抽空回头示意屋里的这些人,“你们还是先出去吧,她的精神状态过度紧张,如果继续刺激她,病情很可能还会加重。”
大伯母刚才吓得够呛,闻言赶紧拽着两个儿子出去了。时爱玲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出去了。
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把时唯唯接回来,是她的主意并一手操办的。
湖心别墅的状况瞒不了多久,等司绍廷察觉,一定会第一时间追查父亲的行踪。万一时机不巧,不是没有被围追堵截到的可能性。
所以,她特意安排了两架飞机,让父亲时励的那架飞去了日本。而另一架,则带着时唯唯来到了庆城。
在司绍廷的精力都花费在翻遍日本寻找时唯唯的时候,她这边就有足够时间将事情全部处理妥当,然后带上唯唯,去往她计划的真正目的地——加拿大。
***
“东京?”
临时紧急调来的商务专机静静地停在停机坪上。南半球正值冬日,呼啸的冷风吹在池逸阴寒的面庞上,含冰的嗓音让寒风仿佛都在颤抖,“所以他闯进别墅带走了唯唯和朱莉,接着直奔机场,飞往日本?”
“对,”电话另一端,负责追踪的下属小心翼翼,“那架飞机两个小时前已经安全抵达了成田机场,现在……”
两个小时。
也就是说,唯唯现在可能在那个小小岛国的任何地方。
池逸闭了闭眼睛,攥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发白。
他不认为时励会伤害唯唯,可是贸然将唯唯带走这件事本身已经是对她最可怕的伤害了。她无法与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正常交流,任何陌生人的靠近都会引起她不可抑制的恐慌……
他实在不敢想象此刻的唯唯有多害怕,更不敢想象,万一她再次精神崩溃……
手腕上那颗小巧的羊脂玉扣紧贴着皮肤,细腻温润的玉石仿佛比他的体温更暖。池逸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大踏步登上飞机的舷梯。
“不去东京,立刻回国。”
“啊?”跟随池逸的助理一愣,“可是……”
池逸将自己重重地沉进座椅里,身体朝后靠。愤怒与担忧犹如两团火焰在血管中烧灼,滚烫灼心的火焰之中,他的神思却仿佛海面下的冰山,前所未有的清明冷静。
与时励、时家相关的信息在大脑中飞速地闪过,时励本人的性格,时家诸人的履历,家族内部势力关系,时氏的业务分布……
“不是日本。”池逸低垂着眼皮,浓长的睫毛轻颤。时励的行事风格偏向于保守,突袭湖心别墅这么强硬的做法并不是他的风格。
做出这个计划的人胆大心细,行事相当周详。如此周详的人不可能会想不到,他——还有唯唯的小舅舅司绍廷,想要查到时励的飞机行程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除非他——或者她自信计划执行起来会万无一失,没有任何出了岔子、提前惊动他和司舅舅的可能性。否则一旦提前败露,他大可以安排人在成田围堵拦截。
事实证明计划确实进行得相当顺利,可是在成功执行之前,那个人真的有100%的自信,把一切都放在赌桌上吗?
行事周详的人必然谨慎,苦心筹谋等待时机,为的可不是赌一把。
“时励是幌子。”池逸摩挲着手腕上的平安扣,低声轻喃,“唯唯很可能,还在国内……“
***
徐医生清楚对于这一类型的病患,独处才是最有利于她平复情绪的。她交给时唯唯一个唤人用的按钮,便也退出去了。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时唯唯使劲伸长胳膊,指尖勾住了桌子上的书包带子,将书包拽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窒息濒死的感觉仿佛依然残留在脑海里,察觉到心跳又在加快,她赶忙按照医生刚才教她的节奏,努力放缓呼吸。
“不要慌,不要慌,”时唯唯忍着眼泪,拼命告诉自己要勇敢,“哥哥不会不管我的,他肯定带着达芬奇和拉斐尔在找我了……它俩的狗鼻子最灵了,一定能闻到我的味道……”
怀里的书包抵着胸口,知道里面有朱莉放进去的哥哥的衣服,稍稍令她安心了一些。时唯唯下了床,打量着这个房间,鼓起勇气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朝外望去。
天已经黑了,外面亮着路灯,这似乎是一栋小洋楼,她所处的是二楼。窗外有一棵大树,繁茂的枝叶在矮墙外的小路上投下斑驳的黑影,随着风不停微微晃动。
时唯唯估量了一下窗子下方的横沿与树枝之间的距离,忽然有了主意。
……
二十分钟后。
时唯唯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摔得生痛的屁股。她的手背也在抓树枝的时候擦伤了,爬墙时膝盖磕在墙顶砖石上,磕出一片淤青。
但是她出来了。
她捡起书包抱在胸前,仿佛以此为盾牌,循着路灯摸索着朝前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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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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