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谨蹑手蹑脚地下了床,随手抓了床上的衣服穿在身上,他系着腰带,回头看了眼床上睡着的人,又往边上走了几步看了眼窗外,外面灰蒙蒙的,小薇她们应该还没有去刑房,他现在出门应该能赶上。
玉坠被他握在手心里,他披了件绒绒的斗篷,提着一盏灯就出去了。
刑房离那间屋子有些远,余谨身上本就酸疼,加上背上还有伤,冷风一吹,他就疼到走不了路了,只能扶着一旁的树歇息,再磨蹭一会儿再赶路。
提着灯的手已经有点僵冷了,余谨放下灯,手放在嘴边吹了吹,暖了点后他才继续把灯提着,空着的那只手藏在斗篷里面,十分暖和。每走一段路,他就换一只手提灯。
就这么走到了刑房门口,余谨在紧闭的门外闻见了一股肉腥味,忍不住用手指抵着鼻尖,他回头看了眼已经蒙蒙亮的天,最后敲了几下刑房的门。
里面没人说话,余谨又敲了几下,又等了片刻,门发出了吱呀的响动,两道门板之间露出一点小缝,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出来,接着是一个提着带血钩子的男人露出的半张脸,他眼睛布满红血丝,眼皮子上四五道褶皱,皮肤焦黄,气色很差。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沉闷沙哑,像卡了一口浓浓的痰:“谁叫你来的?”
他将余谨上下打量一眼,认出他身上的衣服有几件是首领的,他眼珠子转到下面,想到部落里流传的有关首领的事,他没由来嗤笑一声,将眼前人的身份摸清了个大概,也知道该如何招待他。
“进来吧。”克卢萨把门打开,他把带着残肉的钩子随手一丢,哐啷一声巨响,他掀起眼皮朝发出声响的那边看了一眼,接着问:“首领叫你来的?”
余谨轻轻地“嗯”一声,和他保持着距离,“待会儿维罗妮卡,伊里斯和怀亚特会来找你领罚。”
“什么时候来?”克卢萨问。
余谨说:“这道命令被撤下了。”
克卢萨转头看他:“这需要首领亲口说。”
余谨料到这一点,便将昨晚从卡什身上取下来的玉坠拿出来给他看,“这个,够了吗?首领累了,现在还在休息。”
克卢萨勾着唇角,他眯着眼朝余谨走进,不断靠近他,气势汹汹透着地痞流氓一样让人不适的气息。
“我听说过你的事。”克卢萨眼睛眯起,“你很受首领喜欢。”
余谨和他对视着,“我只是来传达命令的。”
克卢萨哈哈大笑起来:“我可以等首领醒了再处罚他们,我需要首领亲口跟我说。”
余谨露出一抹笑,他从容地捋了一下鬓边的头发,“你是想见到首领亲耳听首领说出那句话,还是只是想让首领怪罪我。”
克卢萨眉头紧锁:“什么?我当然是要亲耳听见首领......”
余谨看向他,眼里藏着深深的笑意,但这笑意并不让人觉得亲切,反而有些令人恐惧。
“我......”克卢萨注视着那双黑色的瞳仁,忽然被人掐住喉咙一般磕巴住了。
他想象中的那人求他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甚至反而,面对他的刁难,他十分的镇静。
“我......”克卢萨舌头在嘴里扫了一圈,用力咳了咳,最后他捂着脖子狠狠瞪了余谨一眼,“你怎么会猜到。”
余谨把玩着玉坠,“部落看不惯我的人多了,从你看向我的眼神开始,我就知道了。”
他将玉坠托在掌心,递到他面前:“你也知道我受首领宠爱,他连这个都愿意给我,我就是觉得好玩随便改了他的命令,他又会说我什么呢。”
“倒是你啊,”余谨用那不大的玉坠戳着他的心口,“把你那点歪心思收一收,要是我受了委屈告到首领那,受罚的人可就是你了。”
克卢萨不屑地歪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我信你?除非叫我......”
“除非什么?”
听着这道声音,余谨震惊又迟疑地转过身去,在真正看见身后人之前,他还认为是自己幻听了。
克卢萨看见卡什后,立马跪在地上,哆嗦道:“首,首领。”
卡什视线在俩人身上流转了几次,最后落在余谨身上,看到他领口里透出的自己的衣服时,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余谨把挂坠藏起来,犹豫地走到卡什面前,左思右想后说:“帮我。”
卡什靠在门上,散漫地看着他:“你先出去,这里腥味重,闻久了会不舒服。”
余谨点了一下头,从他身旁绕过去,没想到路过时被他揉了一把腰,脸蹭地就红了,回头用力剜了他一眼才解气。
他摸着通红的脸离开了那,远远地看见两个并肩的人影。
余谨定睛看了会儿,是小薇和伊里斯。
那俩人也望见他了,脚步都放快了些。
碰面时,余谨开口就说:“回去吧,首领那道命令撤回了。”
“什么?怎么可能?”维罗妮卡态度强烈:“首领几乎不会撤回已经下达的命令。”
余谨笑了一下:“你只说几乎不会,但没说完全不可能。”
伊里斯情绪依旧低落,她问:“是你求首领撤回的?”
余谨看向伊里斯,想到刚见面时的经历,顿时有些不自在:“是。”
伊里斯垂下眼帘,“你不用做这些,那些刑罚是我们应该承受的。”
维罗妮卡倒和她态度完全不同,她握着余谨的手,激动道:“可真是谢谢你了!”
伊里斯见她这样,不满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做什么?”
被斥责的维罗妮卡灰溜溜地把手缩回去,慢慢悠悠地往其他地方看。
余谨劝不动伊里斯,只能跟着她们一起去了刑房。
她们才走到门外几步路远,卡什就从里面出来,看了她二人一眼,反常地温柔和气道:“回去好好休息吧。”
维罗妮卡用力抓紧了伊里斯的手臂,伊里斯疼得脸色一白,咬牙切齿道:“我听见了。”
余谨看着互相搀扶着都受了重伤的俩人离开,目送她们直到两道背影消失在远方赤色的黎明之中。
“满意吗?”卡什靠在他身后问。
余谨轻点头,转头问他:“什么时候醒的?”
卡什抱住他,没有昨晚抱他时那么用力,两条手臂虚浮地挂在他腰上一样,但手掌又贴着他:“你从我怀里离开的时候我就醒了。”
他把手伸进斗篷底下去握他的手,余谨躲着他,没好气地问了声:“干嘛啊。”
卡什握上他的两只手,摩挲着,“昨晚拿那玉坠就是为了今早的事?”
余谨把东西放到他手上,“是,借一下首领的权利。”
卡什摸着他的心口,自言自语道:“可算是舍得借了。”
“松手……”余谨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转过身,脸色阴冷,“你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到处走走。”
卡什牵着他的手,“今天没事,我陪你,想去哪。”
余谨想甩开他,不想和他走在一起,事情办完,他也就没必要继续和他周旋了。
“我自己……”余谨看到远处孤身一人走来的怀亚特,话立即止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怀亚特,等到他也抬头看自己,余谨才转过头,想起来要躲避他的视线。
卡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余谨,后者脸上没有心疼在意的神色,但是眉眼里似乎裹着一股藏不下去的担心。
“回去吧。”卡什转头,将余谨搂在怀里,面对着怀亚特,他紧盯着那人的脸,恨不得在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怀亚特看着贴在一起的俩人,只停顿了两秒,他思索了余谨和卡什的关系为什么会进展得如此之快。
但眨眼,他就在余谨眼里看到了逃避,看到了厌恶,甚至还有一丝形同笼中鸟一样对外界的渴望但已经无神的目光。
没有爱,他看不到余谨对卡什的爱。
在窃喜之余,他又想到了余谨在楼梯上和他说的话。
“不要恨首领。不要恨他。”
怀亚特咧开笑容,恢复成一切都没有发生前的滑头样子,他脸上挂着带着笑意的抱怨,像往常很多次那样和卡什打趣:“唉,你早点跟我说啊,我从小树林那赶到这要起很早的。”
“噫,又白走。”怀亚特砸吧着嘴,嫌弃地离开了。
看到他变成这副对什么事都能说几句的轻松样子,余谨像麻绳一样拧紧的心骤然松了。
他按上腰上的那只手,望着眼前萧条的景色和形单影只的人,“我想……”
卡什接上他的话:“想去看莱恩吗?”
余谨不解地望向他,他怎么会突然提到莱恩,明明之前只要他一提到莱恩,他就会发怒。
“想。”余谨说。
卡什看着他那么坚定的表情,抱怨地用指关节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就知道你惦记着他。”
余谨把脸转过去,眉头一皱,像在沉思什么,卡什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他一脸正经的样子比他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熟人勿碰的样子要好亲近得多。
他圈着余谨的头发,拍了拍他的背:“先回去换衣服。”
余谨被他轻轻推了一下,好不容易理好的思绪又散开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回过头真诚地看着卡什:“我不要见莱恩,我要见西奥多家主。”
他盯着卡什的眼睛,果然看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躲闪。
卡什有事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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