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表白

军区总医院,三楼,重症监护室外。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冰冷气息。秦湍几乎是踉跄着冲到这里,抢救室门上的灯已经熄灭,空无一人。一位护士告知他,病人情况暂时稳定,已转入重症监护室观察。

他几乎是扑到了那面巨大的、隔绝一切的观察窗前。

贺流躺在里面那张被各种精密仪器包围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如同被漂白过,嘴唇没有丝毫血色。氧气面罩覆盖了他大半张脸,胸口连接着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屏幕上起伏的波形和跳动的数字,是此刻证明他还在顽强活着的唯一证据。他的手臂上打着点滴,胸腔插着引流管,透明的管子里还能看到少许淡血性的液体。

他看起来那么脆弱,那么安静,与平日里那个嚣张跋扈、精力旺盛、仿佛永远也不会倒下的男人判若两人。

秦湍的手掌紧紧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指节因为用力而绷紧、泛白。他的额头也抵在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离里面那个人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看着贺流毫无生气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几个小时前,他还对着这个男人声嘶力竭地怒吼,用最伤人的话语将他推开。而现在,这个男人却躺在这里,生死未卜。

巨大的悔恨和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求你了……”秦湍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如同最卑微的祈祷,在空荡的走廊里弥漫开。他对着玻璃窗,对着里面那个毫无反应的人,近乎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不该说那些话……”

“我不该摔门……我不该让你滚……”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他哽咽着,喉结剧烈地滚动,努力咽下喉咙里干涩灼痛的感觉,但那巨大的悲伤和懊悔几乎要将他撑裂。

“求你……醒过来……”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窗台上。“贺流……你醒过来……看看我……”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我再也不赶你走了……再也不对你发脾气了……”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身体沿着玻璃窗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但他贴在玻璃上的手始终没有松开,仿佛那是连接他与贺流之间唯一的、脆弱的纽带。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将额头抵着玻璃,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在寂静的走廊里低低回响。

“求你……别丢下我……”

这一刻,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冷静、所有的原则,在可能的、永恒的失去面前,都化为了乌有,只剩下最原始、最卑微的乞求。

观察窗内,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依旧规律地起伏着,对外面那个濒临崩溃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那冰冷的玻璃,见证着这场无声的、痛彻心扉的忏悔。

——

三天。

七十二个小时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挣扎。

贺流觉得自己在一条漆黑冰冷的长河里浮沉,时而能模糊听到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时而感觉胸口被重物压着喘不过气,时而又仿佛能感受到一只微凉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指尖,或者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声音沙哑,带着他从未听过的脆弱和哀求。

他拼尽全力想要抓住那声音,想要睁开眼看看,但沉重的眼皮和涣散的意识如同枷锁,将他牢牢困在混沌之中。

直到这一刻。

一股求生的本能,或者说,是某种更深层的、无法割舍的牵绊,猛地拽了他一把。

他挣扎着,用尽了全身残余的力气,终于将那如同灌了铅的眼皮掀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刺入,他适应了好一会儿,视野才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以及挂在床边、依旧在规律滴注的点滴瓶。然后,他微微偏过头——

看到了那个伏在床边、睡着了的身影。

是秦湍。

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头发有些凌乱,眼下是浓重的、无法掩饰的青黑,脸色苍白,嘴唇干涩起皮。他就那样趴在那里,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搭在床沿,离贺流打着点滴的手很近,仿佛在睡梦中也在确认他的存在。

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像是承载了太多沉重的东西。

贺流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与难以言喻的暖流交织着涌上。他想开口,想叫他,但喉咙干涩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能发出一点气音。

就在这时,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伏在床边的秦湍睫毛颤抖了几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澈的眸子在对上贺流视线的一瞬间,先是茫然,随即是巨大的、毫不掩饰的惊喜,但紧接着,那惊喜又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覆盖了——是后怕,是疲惫,是三天来积压的所有情绪。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一种无声的张力。

贺流看着秦湍眼底的红血丝和那份沉重的疲惫,心脏揪紧。他斟酌着,用沙哑破碎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惊扰了什么:

“你……”

他才刚吐出一个字,秦湍却像是被这个音节触动了某个开关。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打断了贺流的话。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眼神直直地锁住贺流,里面翻涌着贺流看不懂的、激烈的情感浪潮。

“我受够了。”

秦湍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近乎破釜沉舟的意味。

贺流听到这四个字,身体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是这句话……三天前,他就是用这句话,将他打入了地狱。巨大的恐慌和失落如同冰水般浇下,让他刚刚苏醒的虚弱身体几乎无法承受,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充满了苦涩和认命。

他果然……还是不肯原谅自己。

看着贺流眼中瞬间熄灭的光和骤然苍白的脸色,秦湍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迎着贺流那带着伤痛和不解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喜欢你。”

这四个字落下,如同平地惊雷,在寂静的病房里炸开。

贺流彻底愣住了,瞳孔骤然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湍,仿佛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秦湍看着他这副傻掉的样子,嘴角扯出一个极其疲惫,却又带着如释重负的、自嘲般的轻笑。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稳,也更坚定:

“我说,我喜欢你。”他顿了顿,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贺流宣告,“……也没那么难,不是吗?”

在经历了这三天如同炼狱般的等待,在亲眼目睹贺流在生死线上挣扎,在无数次悔恨自己当初的口不择言之后……他终于明白,那些所谓的坚持、骄傲、原则,在可能失去这个人的恐惧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他害怕了。他是真的害怕了。

害怕再也看不到那双带着痞气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害怕再也感受不到那霸道又滚烫的怀抱,害怕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一个叫贺流的人,蛮横地、不讲道理地闯进他的生命里。

直面生死,才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个土匪一样的男人,早已在他心里攻城略地,占据了最核心、最无法取代的位置。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这个男人,还会继续在那里,生根发芽,枝繁叶茂,与他的生命紧密缠绕,再也无法剥离。

贺流依旧怔怔地看着他,巨大的惊喜冲击着他虚弱的心脏和神经,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贪婪地、死死地盯着秦湍,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又一个虚幻的梦境。

秦湍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耳根悄悄漫上一点红晕,却强自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他伸出手,轻轻覆在贺流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上,指尖带着微凉的颤抖,却又无比坚定。

“所以,”他看着贺流的眼睛,声音低沉而郑重,“你给我好好活着。别再……吓我了。”

贺流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和轻微的颤抖,再看着秦湍那双终于不再掩饰情感、带着担忧和后怕的眼睛,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

他反手,用尽此刻能调动的所有力气,紧紧回握住秦湍的手。

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个带着泪意的、无比郑重的点头。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坚定。

冰山终于彻底消融,露出了底下汹涌而滚烫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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